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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蹙眉,放下了半抬的手,微微颔道,“佟指挥使免礼。”
此人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佟昭正。
这一声惊动了最前面的几个人,大理寺卿方慎从也顾不得脚下都是黑黢黢的污水,忙小跑着迎上来,溅了一身的污点,
“下官参见潞王殿下。”
方慎从的声音是不受控制的颤抖,失火是天塌般的大事,他已然是焦头烂额,就连官帽也不知是不是慌忙落在了哪里,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二字,“此处危险,殿下快请回吧!”
离得近了,才觉出热浪滚滚而来,火舌自门窗中呼啸而出,明明离得还有些距离,却好似舔在皮肤上一般灼热难忍。
一名禁军提着满满一桶水疾奔,与谢暄擦肩而来。
面色赤红,喘着粗气,提着桶柄的手背上燎起了一片水泡,就连眉毛与丝,都已被灼得扭曲。
“你!”谢暄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名禁军的手臂,“你受伤了!”
禁军被拽的一怔,神经一直绷如弓弦的他根本没意识到拉住自己的人是谁,满眼只有汹涌的大火,用力一挣,谢暄被甩开,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撞进一人怀里,下一瞬,手臂上传来一阵被捏紧的疼痛。
“你来做什么!”耳边是傅行简的厉喝,“青柏,带殿下回去!”
“我……”谢暄没忘了自己追出来是干嘛的,转身一把抱紧了傅行简,把头使劲往他胸口按,“你不走我也不走!”
“潞王殿下的一片真心可真是令人动容。”佟昭正微微含笑,看向方慎从,“寺卿大人您说是不是?”
“是,是。”方慎从早已汗如雨下,大理寺出了这样大的事,哪像事不关己的佟昭正这般有闲心,他二人单论品级是方慎从高,可他却不敢对佟昭正有丝毫的怠慢。
这位不仅是锦衣卫中最狠绝的,所掌管的诏狱日日都有冲不尽的血水碎肉,更是东厂督公高似的养子。从起火之时起,他身边跟着的缇骑就少了一位,恐怕现在此事已经传到了高似的耳朵里。
“不过大人,你说巧不巧,大理寺自建朝以来从未出现过火情,怎么我北镇抚司刚说要调这案子,证物就着了呢?”
“佟大人,灭火要紧,至于起因大理寺必然会严查。”方慎从到底为官多年,深知多说多错。
“佟某倒觉得,此事既是出在大理寺,那自己查自己又算个什么事儿,待在下秉明了督公,再做定夺才是。”
高似是建安帝大伴,是从出生起就陪着他,一路经历无数坎坷险阻,曾数次身入险境,救建安帝于存亡之人。建安帝甚至曾经说过,朕若不居皇位,身边人恐不剩一二,唯有高似,绝不会弃朕而去。
因为极度信任,建安帝甚至一改先帝所颁布的,掌印太监不得兼任东厂督公的律例,将宫中内外大权都交与高似掌管,如今就连内阁凡事都要先过了司礼监这一关,才能呈到皇上眼前。
说白了,高似想让皇上看到什么,皇上看到的就是什么。
佟昭正的这句话混合着大火焚烧的噼剥声一起传入了谢暄耳朵,他心头狂跳,脸色煞白,却又不敢一言,只能死死扣紧双臂,抱住眼前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佟昭正看在眼里,出一声轻嗤。
背上微微一沉,谢暄感到了傅行简的手抚上了自己,当下刚放松些许,后领却被拉紧,巨大的外力让毫无防备的谢暄脱了手,
“青柏!”傅行简一把将谢暄推给了迎上来的青柏,“带殿下回府!”
谢暄衣领都被扯得变了形,愕然地倒在了青柏身上,抬头,是傅行简居高临下,微微敛目的双眼。
升腾的热气扭曲在两人之间,一般身子灼得滚烫,一半却还是阴雨下森然的寒凉。
谢暄试图从傅行简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他只留了一个碍事的眼神给他,而后转身,便是一丝余光都不肯再给。
“此处太过危险,下官恳请殿下尽快离开吧!”方慎从向前站在中间,挡住了谢暄的视线。
平日谢暄在大理寺如何闹腾,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可如今火势凶猛,监管不力的罪名已成定局,若是再伤了潞王,那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傅少卿不仅冷情,气魄也不小,也就你敢将潞王殿下这般推开了。”佟昭正看着谢暄愤愤而去的背影,口气中带着淡淡的揶揄,“你就不怕潞王殿下去皇上那儿告你一状。”
方慎从又前去指挥着禁军灭火,一时间这周围就只剩了傅行简与佟昭正二人,听到佟昭正的话,傅行简转身道,
“下官求之不得。”他眸色平和,将双手轻握,俯身以示恭敬,“若佟大人肯指点下官一二,更是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过于直接了,佟昭正微微诧异,眼神闪烁,“傅少卿,佟某这儿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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