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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听得正认真,忽然傅行简转过头看向自己,“快下来。”
“我?”谢暄愣了一下,却也知道此处不能盘桓太久,忙听话地跳下车来,刚站定,一阵风忽地盖过头顶,又搭在肩上,他定睛一看,是傅行简原本披着的黛色斗篷。
“把你这身衣服遮好了。”
傅行简的氅衣对他而言着实大了些,荣德过来帮他,三两下整理好,将谢暄原本穿着,绣着孔雀羽线的玄青色锦衣遮了个严严实实。
“傅大人。”青柏犹豫片刻,还是道,“太危险了,还是我跟着殿下吧。”
“此地不宜久留,听傅大人的吧。”荣德坐在车架上,青柏见他没有异议,便重新上了马车,嘱咐一句殿下小心,便故意将马鞭扬起,在空中甩出一声划破黑夜的脆响,御马踏蹄而去。
鞭声的余响回荡在窄巷里,在墙壁上冲撞着逐渐消逝,随着马蹄声渐远,谢暄也被紧握着手腕,隐没入了一旁只有一人宽的墙壁之间,跌跌撞撞地被傅行简拽着跑。
没一会儿,谢暄就不行了。
“求……求你了。”谢暄又一次在摔倒的边缘被提了起来,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坚持不住了。”
说着,谢暄直接蹲下,抬起头红着眼眶控诉道,“我还醉酒了呢。”
傅行简原本微微急促的呼吸倏然一顿,手腕上如同铁钳一般的力量松了,谢暄低下头揉着手腕嘟囔道,“不是说他们目的不是杀我吗,干嘛跑这么急。”
“快到了。”
声音忽然就响在耳边,谢暄微滞,抬头竟看到傅行简半蹲下来与自己平视,而后眼前一暗,是他将斗篷上的帽子盖在了自己头上,遮了眼睛。
“他们最初的目的也许不是杀人,可若现你没在马车里,难保不会改变主意,现在回王府的路上也一定有人控制,所以我们不能回去。”
“那去哪儿?”谢暄拿手半抬起帽檐边,露出眼睛,却瞧见原本面对着自己的傅行简不知何时转过身去,留在眼前的,是他宽展的后背。
“上来。”
谢暄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一刻他甚至想绕到前头去确认下长相,到底是不是傅行简。
“快上来,马上就到了。”
谢暄没再犹豫,立刻趴了上去,一股力量坚实的力量托起了自己,他的双手也自然地环上去,心头一晃,整个人随着傅行简稳稳地站了起来。
“你……”
傅行简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谢暄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下去,任由头顶的帽子随着颠簸盖上来,眼前一黑,将所有隔绝在了这层厚实的锦缎之外。
谢暄其实并不喜欢黑暗,身份注定了他就好像被一直蒙着眼睛,永远不知道第二天等着他的是什么,上辈子,那么平常的一天,进了趟宫就再也没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重活一世除了知道自己会死,一点有用的主意也没有,明明谁都不敢依赖,却又极度渴望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放心依靠。
谢暄缓缓闭上眼睛,持续紧绷的身体随着呼吸逐渐放松,直到重量全然伏在了傅行简的肩上,他也感觉到了,步伐微顿,向上颠了颠。
“傅意深。”谢暄喃喃着,等他应了声,才又道,“你可别骗我。”
答不答应其实不重要,谢暄知道结局,他求的不过是个暂且的安心,和一线或许能够摆脱命运的希望。
也许傅行简现在是真心愿意帮他,但待到形势急转直下那一刻,他能坚持吗,就连谢暄自己都觉得,若换位而思,他也不见得能够做到。
“不骗你。”
傅行简的声音还是传来了,简单的三个字里有风声,有喘息,有随着颠簸的微顿,真切地响在耳边,可还未到心里,就虚幻的如同稀薄的尘雾,风一吹就立刻不见了踪影。
一定是酒力未散才会这般没出息,谢暄觉得自己鼻子不受控制地酸,眼角又有些温热,下一刻就会洇湿脸颊下的肩膀。
谢暄吸了吸鼻子,稍稍抬起下巴,将那点滴眼泪抹在了自己袖上。
一直托住自己的双手忽然撤掉了一只,谢暄掀起帽边,眼前是一扇不算大的木门,傅行简腾出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响了门环。
金属的敲击声响彻在静谧的夜里,停歇片刻后,他又敲了一遍。
一阵风乍起,在巷子里呜咽而过,大约是吹散了天上的轻云,月光不长眼地洒下来,瞬间将晦暗驱赶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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