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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嗯”了一声,他控制着步伐,静静走在一侧。
我们都没有伞,一同走几乎无人的路上。凌晨三点似乎什么都在睡觉,只有两个落汤的行客。祝余高大,比我年长,看起来很沉稳,在我身侧像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保镖。什么样的人才有长得像明星一样的保镖?明星?高官?富商?这些距离我都十分遥远。
然而我还是拥有保镖了。
我踏在地上的脚轻轻踮起来,走路略微跳脱,控制不住,这是我自小便有的高兴时的习惯。林禅语见过多次,每每有这样动作,她总说我像一条鱼。
“跃龙门的鱼。”
“嗯?”我望着她,“可那样的鱼千次万次也很难跃过啊。”
“虞生。”她又揉我的脸,很是叹息。
快四点时林禅语回了我的信息:那老板毛病多,别管他。
好的!我迅速回她,犹豫两分钟,最后还是把我捡了个人这件事告诉她。
很快电话打过来,我清楚听到那边有男人在咆哮,林禅语的巴掌声应该在腿上,因为她男朋友特别疼痛地喊出了“我的腿——”后面安静了,纵使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止痛方法。
“他好像不是个坏人。”我看着浴室,里面哗哗的流水声比窗外大,“祝余,25岁。照片马上发给你,如果有事你匿名丢给警察。”
林禅语对我无语,她惯例叹息,在挂掉电话前还是没忍住。
“你呀。”
我知道的,这不是责难。
很久以后和林禅语谈起,愚笨地说起我觉得特别童话的相遇故事——贫民窟小子和保镖。她咬牙切齿地掰着自己的指节,十根手指咔咔作响后还是没能憋回去。“你知不知道——”林婵玉的表情实在心梗,“雨夜,浓妆穿裙子的漂亮男人、主动搭话。一个活脱脱的性交易的现场。”
“你又知不知道,你让他去你家,慷慨收留。在一个下流男人的眼里,是邀请,是勾引、是不需要付费的白睡。”
“啊?”我又惊又悚,才知道还有这样的解读方法。
我不敢问祝余的想法。
但那时的祝余确实已经睡我很久了。
我租的房子比同类型的贵150块,因为它里面有一小间隔离出的单独卫浴。15米宽的床对情侣来说或许并不挤窄,可如果是两个陌生人空间就不够。我早早有捡人回家的预谋,于是在旧货市场淘了一个可以躺下人的沙发。
祝余和我都一身的水,他让我先洗澡,自己则站在阳台上等。“嗯……”那时候我意识到现有的生活条件似乎不足以好好收留活人,在反省自己的同时兼有对祝余的愧疚。“进来吧。”我跟害怕将地踩湿的祝余说,“不会弄脏房间。”
祝余又轻轻笑,他说虞生,你先去洗澡吧。
“可我要卸妆,就是把脸洗干净,时间或许会很久。”
“我没有瞌睡,也不容易感冒,况且你帮我我已经很感激。”
于是我锁上卫生间,先让自己洗了个澡。
我带过很多东西回家,现在它们的大部分都在床头柜和阳台上,钥匙扣、玩偶,手串……在地面上灰扑扑的物什们经过清洗和晾晒变得干净陈旧,这让我开心,但并不太满足。捡人、或捡活物和它们有些不同,我在视觉和听觉上收到更多回馈,也要在脑海里组织语句回答。一个人的空间里多另一道呼吸,我为即将到来的体验兴奋,却又在一半路程上发觉自己似乎没有准备祝余那样体格适合穿的衣服。
好像在面对一个难题。
夏天,即便下雨夜晚气温也有27c,我从浴室出来,手臂上还有没完全擦掉的水珠。热气烘得头热,我捧了捧脸,知道它也变红。
祝余恰时地进来,他在外面拧了衣服,裤腿也卷起。他看见我愣了愣,大概是不明白夏天了为什么还有人穿长裤。我从衣柜里拿出酒吧老板给的节日礼物,一件浴袍。考虑不周带来的羞耻让我的手颤抖,加之实在不擅长和别人谈私事,我偏过头,努力用正常声音说:“我、我家里只有这个。”
我的小家安在城中村的混乱边缘,有着沙发、偶然带回的物品装点,算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真的并不富裕。祝余接过浴袍,很郑重的问地说感谢,我胡乱地点头,这下连眼睛也烧得厉害。幸亏手机发出滴滴叫声,我往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低头忙碌,装作在关掉铃声。
已经四点了。
夏日昼长夜短,再不过两小时天就要开始变亮。祝余关了浴室的门,随后传来水的响声。我从简易的衣柜里拿出凉被和枕头,将床上的东西置换后才顺利躺倒在沙发上。
“你好高啊。”我对还在洗澡出不来的祝余说,“所以你睡床吧。”
“我睡沙发就好。”
“沙发有些短啦。”
不和人面对面总能说出更多的话,我下决定,“你就睡床上吧。”
忙完一切后我又看到林禅语给我发的消息,说那傻逼老板她已经骂过。我发了厉害的表情包给她,她回复的省略号很长。虞生。她询问我:你觉得我老板怎么样?
我回复:他有点变态,还吸烟,习惯不好。
她又问我祝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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