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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哪里知道敏之的心事,只想着他虽年近弱冠却从未出过长安,此次淮南一行甚远又不知何日回返。夜里回房后思来想去尤觉不妥,次日敏之临朝后出发之际,杨氏非要随同送至外郭城明德门处,与狄仁杰千叮万嘱道,“狄大人,敏儿就暂托与你,你可要替老身好生照顾!”
狄仁杰忙俯身作揖道,“老夫人尽请宽心,狄仁杰自当从命。”
杨氏遂又抓着敏之的手抚摸搓揉,眼底满是不舍之情。
敏之虽敬重她为祖母,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神色赤裸,不免脸上大感尴尬起来。回头之际见狄仁杰面色无波的望着自己,敏之下意识抽回双手,略微窘迫的笑道,“外祖母,孙儿该走了。”
杨氏看了看路边等着的随行队伍,又嘱咐了风若廷叫他万千要顾好敏之的身子,这才双目含泪的看着敏之上马车,一席队伍缓缓沿着大路朝前行了去。
马车微然摇晃着前行,狄仁杰看了一眼正对自己而坐的敏之,一手挑起垂帘转头望向车外。
敏之见他也不与自己搭话,刚想开口叫他又觉太过主动而输了气焰,便扭头看向临近的窗外。一时间车内气氛冷清到了极点。
暮春时节,宽阔整洁的道路两旁载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树。阳光从叶隙间细碎洒下,宛如潋滟金雨般朦胧柔和。微风吹过,绿叶旋转着飞舞在空中,铺天盖地,仿若绿茵仙境。
也不知随车摇晃了多久,敏之只觉胸口一阵发闷,脑海仿佛缺氧般窒息的疼痛着。
转头看向狄仁杰,见他正低头看着一卷书轴入了神,敏之微蹙双眉,将头轻轻靠在窗边闭眼假寐,心底遮掩不住闷热的感觉在身体内来回窜动。
敏之心知自己是被这马车摇晃得有些晕眩,待想叫狄仁杰停车透透气,转念想起初次遇见他时,正是因为自己坐轿子犯晕而被他嘲笑。想到这里,敏之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将帘子拨至一旁让风灌入车内,敏之歪头靠着窗沿边吹风边阖眼休息。
马车继续前进,起伏不定的晃动仿佛引人入睡的旋律般,将敏之思绪缓缓缠绕进梦境。
朦胧中,似乎感觉有团阴影从头笼罩,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触感在自己额头轻然抚过。敏之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然而眼帘却沉重得吓人。
随着马车的摇晃,敏之意识愈渐沉重,额头那柔软的暖意也逐渐飘远……
等到敏之转醒时,已近入幕时分。夕阳西沉,绛色残光在天际边绵成一片暮紫色。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饰着髹漆彩绘的榻架,扭头看去,坠着彩穗的朱红帐幔在清风的缠绻下翩跹舞动。
敏之坐起身子,刚欲掀被下榻,门“嘎吱”一声往里推开,风若廷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见敏之转醒,风若廷忙搁下盅子上前扶着他道,“公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敏之走至桌边坐下,打量了房内四周片刻后,蓦地惊起道,“狄仁杰呢?”
风若廷伸手扶上敏之的肩头示意他坐下后,才道,“这里是驿站。狄大人在隔壁厢房休息。”稍作停顿后,接着道,“公子白天坐马车时犯了晕眩,又吹进不少凉风,幸得狄大人察觉,才幸免公子病情加重。”
说完,端起桌上的药递至敏之面前,道,“公子趁热喝了吧!是狄大人为公子开的药方,说是去气闷心慌最有效的。”
敏之转头看向风若廷手中的汤药,一股淡淡药香从鼻尖绕过。
“老狐狸开的药方?”敏之瞅着那药审视半晌后,才撇着嘴小声念道,“没听说过他懂医术的,不会吃出问题来吧?”
未曾听见敏之的碎念,风若廷一手持羹舀起半匙汤药后送至敏之唇边道,“公子,喝药吧!”
“多谢,”敏之微微侧开身子避过风若廷的羹匙后顺手接下,笑道,“我自己来好了。”
未想敏之会拒绝,风若廷愣然一怔后,随即回神将碗和羹一并交给了他。
见窗外天色渐晚,敏之将药一口饮尽后,朝风若廷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下去休息罢。”
风若廷本想着敏之刚醒来,身子还未恢复,自己是一定要留下来服侍的。念头才从脑中萌生,便听见敏之命他下去。风若廷心底霎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却又不敢逾越抗命,只得俯身作揖后端着碗退出了房间。
等风若廷离开后,敏之正独自坐在椅子上出神,只听见门外隐约传来狄仁杰的声音,“明日起速度放慢些……挑个极为稳重的来驾车……”
声音时缓时轻,听得不是很真切。
敏之起身走近门口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感觉门外声音缓缓淡了下去,这才开门走出房间,来到院中站定。
夜幕下,狄仁杰的房间烛火闪耀。透过油纸窗口上倒出的身影,能看见房内之人正在低头阅读着什么。
敏之紧了紧衣襟,正欲迈步回房,一声咳嗽从嗓子眼迸射而出,还来不及压抑便已响在了寂静的夜里。
敏之反射性看向狄仁杰的房间。果不其然见他闻声开门,望着拔腿欲逃的敏之似笑非笑道,“看来公子是刚好了一分,就固态复萌了。”
记忆辗转
敏之脚下一顿,回头看着狄仁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今日天气甚好,我出来看看月色。”
狄仁杰闻言,故作恍然大悟般点头道,“原来如此。”抬头看了眼月色朦胧的夜幕,忍俊道,“那么就请公子好好欣赏,这月色罢。”说完,毫不客气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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