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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回之有理有据:“当初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也已半步登仙,我为你主,用你不是很正常?”
心魔镜:“……”
话是这么说,谁家好人天天翻来覆去就是入那么几个场景啊?乾阴殿、尸窟、寒潭……殷回之不腻,它都快看吐了!
还有那炭盆里点的东西,都是什么妖丹!熏得他头都快炸了!
可惜殷回之半点没有要心疼它的意思,理直气壮说完这一串,便宝贝地抱着那一沓信坐回了床边。
心魔镜盯着那张小心翼翼的脸看了又看,奇怪地心想,这家伙今天居然不是装出来的高兴。
是真的心情好。
它沉默了一会,无声跺跺脚,缩回了镜中。
殷回之盘腿坐在床上,轻而快地拆开了第一封信的外封,但真当要取出来时,动作却变得很缓慢小心。
他自言自语嘀咕:“最好是你自己写的,要是你让沈知晦来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信纸拿出,殷回之怔住了。
字是他最熟悉的样式,和他惯用的字体如出一辙,上面写着一句不轻不重的抱怨:
【卿卿,屋外又下雨了。
要是放在从前,照这种下法,弟子宿的屋脚肯定会长蘑菇……借读的书也很危险,须还。】
看见这句话,殷回之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笑了。
这必然是那人亲手写的。当年他在观澜宗修习,住的是问剑峰山腰以下的院子,每每下雨,潮气都会很重,院前更是泥泞。他那时修为低微,舍不得将灵力耗费在日常生活所用的法术上,所以每逢这种天气都略带惆怅。
他继续往下看。
【有回还书,看见藏书阁三楼有位十方峰的女弟子在偷偷读《花月笔》,当时就忍不住想,此书下册究竟何时能上?还有《莫羡仙》、《狐言》……这些话本子分明也不讲什么高深道理,怎么出得如此之慢,笔者这样懒散怎么能成事呢?】
“……”殷回之无言半晌,笑着轻啧,不知道是取笑自己还是取笑谢凌,“被勾着念念不忘,还要说人家的书没道理。”
当年他与谢凌共居乾阴宫时,谢凌见他看话本,总要来调侃一二,弄得他脸热,有意不在谢凌面前碰这些,怕被笑话。
却不知他们本为一人,这大尾巴狼自己也是一个德行。
【所以后来到底写完没有,我已许久未看,卿卿能不能替我看看?】
“替”字刺得人眼睛疼,殷回之唇角的笑意无声淡去,他像没看见这句话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拆了一封新的信。
【问剑峰桃林北的灵药圃可伺候了,里面的花花草草比人都娇气,多浇一勺水就能蔫,我倒宁愿去桃林锄草……说起来,每次被罚都是褚回铮手下那帮狗腿子害的,褚回铮自己倒是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烦这种人。】
殷回之心道他也烦。
他托着下巴回想,漫长的时光已经将他们打磨成了两个独立的人,只有一部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和相似化作后来的默契。
大多数时候谢凌和他还是很不一样,因此乍一看见这些充斥着他们共同回忆的文字,感觉其实很奇妙,很难想象这些熟悉的记忆和感受同样来自谢凌的过去。
也难怪谢凌初见他时会是那副行径和态度,想来是根本就没将他看做个体,而是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撰满回忆的纸张很多,殷回之一封封看得仔细,每一张都要读上十几遍才舍得往后看,偶尔看到一些不乐意看的,他都会装作没有看见。
譬如谢凌说:【我在观澜宗桃林西边歪脖子树后的大石头下面偷偷埋了一坛酒,是江南上好的梨花春,埋的时候险些叫你那小徒弟撞见。你有空去挖来尝一尝。】
殷回之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这行字,心想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不是说让他等吗,他在等了,为什么还要他一个人去挖。
谢凌不仅写他们共有的过去,还写殷回之不知道的后来。
像是为了证明那段漫长的路途并不像殷回之想象的那般糟糕,纸上写了他第一次见识山下的风月场所,尴尬得不知所措;写尸窟底下各种怨鬼魂魄给他讲的故事;写他第一次穿鲛绡的感受;写鬼域街上奇奇怪怪的人、写他和沈知晦同各方势力斗智斗勇,写他吃桂花糕时想起阿娘……偶尔也会抱怨几句被人打伤暗害时的痛,但下笔大都不痛不痒匆匆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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