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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挤满了人,光是大夫就有三四个,稳婆也是,元贞紧紧守在明雪霁椅子旁边,鼻尖出了汗,心里砰砰乱跳,有种眩晕般的不真实。
她要生了,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事到临头,还是紧张得要命。
脑子里不断涌出这大半年里所知道的,关于生孩子的事情。很疼。也许要生一两天。鬼门关上走一遭。她还只有九个多月的身孕,不到十个月呢,都说十月怀胎,那么她这会子算不算早产?方才恍惚中听见邵筠之说了一声九个半月后随时都可能生,因为太紧张,究竟也没弄清楚到底算不算早产。
额上也开始出汗,冷浸浸的,觉得怕,觉得后悔,好端端的,生什么孩子呢?她方才疼得脸都白了,肯定很难受吧。她还在诊脉,没法握她的手,只紧紧攥着椅子,攥得太用力,骨节绷紧了,青白的色。
忽地看见她转过脸,带着浅浅的笑向他摇头,元贞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想告诉他不用担心,心尖酸软着,她呀,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安慰他。
“应该不是要生,”邵筠之细细听了许久,“脉象不太像。”
另个诊过脉的大夫立刻附和:“海公说的是,王妃这个脉象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应该还有几天。”
砰!几乎能听见心脏重重落下的响动,元贞猛地松一口气,心口涌起一股子烦乱恶心的感觉。不是要生,那就好,可总归要生
,会不会很疼呢?毕竟刚刚还不是要生,她就那么疼。
大夫簇拥着,堂房的几个女眷也都赶来了,围在近前七嘴八舌向明雪霁说话,元贞听见他们说什么有时候是会这样一阵一阵的疼,很像要生,也不算少见。又说这情形可能以后还会有,一直到真的生了才能消停。又说不能大意,每次疼的时候都要及时请大夫,毕竟两种感觉太像了,单凭自己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情况。
心里烦乱至极。以为只是生孩子的时候会疼,居然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居然这么早就会疼?该死!早知道会让她这么难受他就不折腾了,甚至现在觉得,盼了那么久的女儿都不那么期待了,她身子本来就弱,又连累她受这番苦楚,真是该死!
“松寒。”听见她软软的声音唤他,元贞回过神来,连忙握住她的手:“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就只疼了一下下,”人多,明雪霁不好意思跟他太亲昵,低着声音,“没事的,你别担心。”
谁说没事,明明看见她那样难受。心口上烦乱的感觉越来越重,有点想吐,元贞死死忍着:“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不要忍着。”
“没有,不难受。”明雪霁道。只疼了那一下,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羞惭,太紧张了,其实外公和舅母都跟她讲过应该怎么判断什么是要生那种疼,是有规律的,隔阵子疼上一会儿,而且间隔越来越短
才对,刚刚只疼了两下,因为太紧张,脱口就说出来了,闹得虚惊一场。
耳边嘈嘈切切,几个大夫在商议开方,元贞紧紧握着明雪霁的手,心里七上八下。再不让她受这个罪了,等生完这个,再不生了!
这天明雪霁吃了调养的药,果然没再肚子疼过,看看到了八月底,胎像稳固,脉搏有力,离产期一天天近了,邵家上下推掉了所有外务,专心致志都等着孩子出生。
这里夜里洗漱完,元贞扶着明雪霁往床上躺,小心翼翼提醒:“慢点,别碰着了。”
一手抚着她的后颈,一手抚着她的腰,等她头靠着枕头了,再帮她把脚放上来,又把她披散的头发理顺了放在枕侧。一年之前他绝想不到自己会做到这个程度,他一向都没什么耐心,可情之所钟,如今这样事无巨细地服侍她,反而甘之如饴,真是耐心到头发丝儿了。
先让她在床上躺下,这才扶着她的肚子帮她翻身侧躺,拿过抱枕给她抱在怀里。她如今肚子太大,夜里平躺的话总会沉甸甸地压着,弄得呼吸都不顺畅,他仔细观察了几天,比着她睡觉最舒服的姿势让人做了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抱枕,夜里让她侧躺着抱住抱枕,肚子正好放在枕头上垫着,这样她就能轻松一大截了。
明雪霁躺好了,腿搭着抱枕,肚子垫着一角,果然轻松了许,余光里瞥见元贞披着外衣靠在床头,便知道他
不准备睡,要守着她先睡,这些天他一直都这样,怕她热着凉着,怕她夜里饿了渴了,每次她睡着了他还熬夜守着照应,三更天睡五更起的,熬得眼睛底下都乌青了一片。心疼得很,柔声劝道:“你也早些睡吧,我没事。”
“我再坐一会儿就睡,”元贞知道她的心思,又反过来劝她,“你先睡吧。”
轻轻拍着她,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她太累了,很快睡着了,呼吸绵长顺畅,元贞放下心来。
屋角放着小夜灯,外间睡着稳婆和值夜的丫头,他从前不喜欢下人们离得太近守夜,也不喜欢夜里留灯,如今为了她,这些习惯全都打破了,只要她好,让他做什么都行。
三更近前,元贞依旧靠在床头没睡,半闭着眼,听着她平顺的呼吸,突然一个激灵,她刚刚呼吸紧了,现在也是。
急忙睁开眼,借着夜灯的光看见她紧紧皱着眉头,没醒,手却不由自主捂住了肚子,脸色也有点白,元贞紧张到了极点,急急唤她:“簌簌,簌簌!”
明雪霁猛然醒来。刚才睡梦中就觉得肚子疼,眼下醒了,愈发疼得厉害,发着紧发着硬,像是有什么扯着坠着一样,然而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忍耐着,低声道:“松寒,我肚子有点疼。”
元贞一骨碌跳下床:“我去叫外公!”
“别,”明雪霁拦他,“万一不是呢?万一是上次那样,外公这会儿肯定睡了
,不好吵他,再等等,如果待会儿还疼,那再去叫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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