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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进退（第1页）

随着令旗的挥动，七八个分散在各地的大铜锣差不多同时敲响了。铜锣被敲击得很缓慢，但声音清脆悠长。接收到命令的宁硕士兵们，开始缓慢谨慎地向后撤去。他们的队列原先排得不紧不密，但移动起来终究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挤。这干扰到了许多士兵的行走，尤其是处在每一行中间的那些。时不时有士兵摔倒，在军阵中搅扰出一阵混乱，又进一步迟滞了周围士兵的行动，宁硕军退出去三十多步远时，最前排已经不由自主地排成了一个凸出去的圆弧形，好在没有出现更大的疏漏。

撤退中的宁硕军前面，是挺着闪闪发光的长枪的梁军在步步紧逼。在宁硕军刚刚开始撤退时，这些经过认真训练的士兵就很果决地直接逼了上来，尝试了几次陷阵，但并没有成功，反而耗费了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增加了又一笔伤亡。不多时后，如海潮般的鼓声就极为急促地震荡起来，焦急地下达加紧进攻的命令。

“倒是冲啊！倒是冲啊！”孙长乐捏紧了拳头，看着最前方那些梁军，急得恨不能自己拎着刀冲上去。梁军也确实又一次冲锋了。一百多名重斧手奋力砍断一些横戳在面前的长枪，快步上前，冲到了宁硕军的盾牌前，把身子和斧子一起砸了上去，果真又扒掉了七八面盾牌。宁硕军迅速展开了还击。不少军兵用大斧头朝着这些袭击者劈过去，劈出鲜红色的血水和白花花的脑浆，黏糊糊地沾了一身。但这些反击的宁硕士兵们虽然英勇的阻击了梁军，却也再次扰乱了整个队伍向后撤退的步伐，在宁硕军的军阵上又撕扯出几分新的缝隙。

宁硕军狼狈，梁军也不好过。不知不觉间，那些最前方的精锐士卒，在追击敌军的过程中，把身后的队伍抛开了。原来，早在孙长乐见宁硕军撤退，下令全军进攻时，随着鼓声的响起，所有的梁军都遵从着军令一齐向前迈进。这其中，包括最前头的几千精锐，包括不断放箭的第二军弓箭手，也包括后头乌泱泱拥挤在一块的大队人马。这些人虽然有快些的，有慢些的，但大体是一道开始了动作。却见那些弓箭手各自收起了弓，插起了箭，弯下腰低下头就要捡拾兵器。但那兵器放在地上，往往是你压着我我压着你，许是一杆长枪上头尾都叠着三五把别人的家伙。捡的人一挑，有时候就把别人的武器襒到了边上，害得身边的人不得不离开队列再来捡拾。可这点功夫里，身后头的大队伍就直接开拨过来了，稀里哗啦把还没开始行动起来的第二军撞得越发混乱。

（）;（）　　却说，莫非后头的梁军是傻子，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面前有人还要撞上来呢？原来，在大队伍里行走不比独自走路，即使排在前头的人想要停下，他后面的人却未必止步。如此一来，前面的人或者被后面的人推着走，或者就直接被撞倒了。也正是这么个原因，大队伍行进时，大家都更愿意傻乎乎跟随着命令行动，而不敢去搞什么“随机应变”的。

但孙长乐也不是傻子，莫非没考虑到这一层么？也不是这样。只是孙长乐一则心中焦急，二则存着侥幸心理，只盼着那些射箭的军士能机灵些，快速着捡起家伙就往前走。毕竟，要是他先让全军不动，再从容等第二军准备妥当，最后才下令追击，那梁硕军早平平稳稳退出去不少距离了！

奈何梁军的行动到底是不如他的意的。等到梁军好不容易结束了乱糟糟的状态，重新聚集起来向前进军的时候，宁硕军也已经从一开始的狼狈中恢复过来，比较平稳地向后撤去了。两支军队一撤一追，不知不觉就行动了两三里路去。孙长乐也命手下将帅台向前推动起来，方便观察最前方的战况。而同时间，张景民已经坐上了马背，身后跟着一长串人，于山谷间奔驰。

在李兴甫下令撤军后，张景民又在山上看了一阵子。他打的主意是，如果梁军防备得紧密，就索性一路撤出山南的窄路，等梁军追出一半后再以骑兵突袭。但他看了一会，见梁军布置并没有那么周全，就告别了李兴甫，自己钻入个小篮子，靠军士吊着把他放到了山下。此处正是含山的东麓，有一处笔直且没有乱七八糟植被的山崖。山崖上钉了不少的铁钉，方便人员爬动。宁硕镇依靠此处的山崖，可以很方便地上下含山，借此观察山南的情况，免除了在地面上长途奔波的困难。张景民事先请求李兴甫，命令宁硕镇的马军总统领萧兼道帅军预备在此处。张景民来此，正是为了和他们汇合。

（）;（）　　张景民上了马，手中持槊，腰间悬弓。萧兼道此处有骑兵一千八百余人。张景民率领着五百人，以王卓光为副手。这五百人里，共有三十三名队正，主要由张景民的学生和那些曾经的梁军军官组成。除了张景民领一支队伍外，还有胡节山、邹前盛各领五百人，剩下的归萧兼道直属。那胡节山身材硕大肥胖，厚重的肚子压在马背上，鼓鼓囊囊的，像一座肉山。他的后头跟着那个白胡子的黄参道，此时正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胡须和脸上的伤疤都一颤一颤的。

几支队伍的领头人都骑着马在最前头，彼此方便说话。张景民抱了下拳，面朝向萧兼道：“萧统领，我在山上听主帅商量了个法子，咱们几支队伍，就依次从东到西的山谷间跑出去，莫走大口子，只管从小口子里乱窜，冲出了山谷再各自去将旗下汇合，分别筹谋应对。如此可好？”

那萧兼道点点头道：“德辅和主帅商量出来的法子，如何不好？咱们这就火速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