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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酒宴（第1页）

却说第二天早上，李兴甫急令萧兼道帅轻骑，直奔东头的关潜堡而去，自己则领大军跟在后头。不过，李兴甫并不对这次袭击抱有太大希望。因为在他们与西边的梁军大战时，许多梁军士兵情急之下，都跳到了黄河之中。虽说淹死了大部分，但也有些水性好或者运气好的，抱住浮木顺流飘了下去。李兴甫当时就料想，下游的梁军恐怕已经得到了此处兵败的消息。而那天下午，下游地方又燃烧起大火。当初李兴甫往那儿派出探子时说得明白，梁军如果有埋伏或者防备，就放火为号。如今那儿当真有大火燃起，想必是梁军防备周密了。

果然，李兴甫的大军行走了一小半路的时候，就接到萧兼道派人送过来的信件。信上说，下游的梁军已经在通水搭建了好几座大浮桥，慢慢撤退了。那些梁军把留在通水西岸的营寨守卫得很扎实，萧兼道带过去的都是轻骑，不敢强攻。而梁军的浮桥都是大船搭建成的，通行速度很快，等李兴甫带主力到达时，只怕那些人已经全都撤走了。

李兴甫接到信件以后，略微犹豫了一会，还是下令全军加快行动。终于，又走了两天后，他们来到了关潜堡东侧的荒野。再看那儿的梁军，早就撤退得影子都不剩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大土堆，和一些半斜在泥沙里的木头桩子。

宁硕军缺少船只，不好渡河。于是，李兴甫只好下令打道回府。但不管怎样，这一仗，他们是结结实实打胜了，也当然要庆祝一番。于是乎，就在五日后，一场盛大的酒席在宁硕城中摆开了。

大约是下午时分，宁硕城的议事堂院子里、外头的街道巷子里都摆满了桌子椅子，拥挤不堪。城墙外头的营地里，更是架起了无数铁锅。整个世界仿佛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城里城外的吃食并不相同。在城外头的，大部分是些普通的士兵。他们得不到桌子、椅子和各式各样的餐具，但围着“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大铁锅席地而坐，已经让他们足以心满意足了。锅里炖着的是乱七八糟的肉。羊肉、猪肉乃至于一些马肉和乱七八糟的各类下水混杂在一起，再添加上一把把去除腥味的辛草和香叶，热气腾腾的。这些兵士们拿着自己黑乎乎的木头碗，盛满悬浮着莫名其妙杂质的酒，痛快地畅饮。他们坐在泥土上，有酒量不行的，随口就吐在了地上，然后被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拖行得远远的，扔到营地外头去。

（）;（）　　而在城里的聚会显得礼貌和丰盛了许多。这儿有油乎乎布满裂痕的桌子，但质地很好，坚硬得足够承受那些食客们奋力的拍击。人们绕着桌子坐着，每人面前都有碗筷，虽然许多人不用这些，而是选择直接用手抓食。桌子上摆着很多食物。泛着油光的白切羊肉被蒸烤后冒出了一丝金黄，肥滋滋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深红到近乎灰色的猪肉被深深喂饱了酱料，一大坨一大坨地拥挤在硕大却显得狭窄的盆子里。许多鸡鸭被剁掉了头和屁股，开膛破肚，烹饪得鲜嫩无比。一坛坛酒狼藉地或完好或破碎，让空气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酒香调味。人们个个红光满面，大声说笑，也时不时有喝疯了的家伙拔出剑乱砍，将场面糟蹋得不成样子。

张景民很快乐地喝了一碗酒，又更快乐地吃起了肉。他好久没有那么畅快地吃肉了！他最喜欢羊肉。鸡肉和鸭肉骨头太多，吃起来不舒服，而且总觉得缺了点味道。肥大的猪肉虽然吃起来过瘾，但终究有些腥臊。到底是蒸烤后的肥羊好吃！那微微焦黄的羊肉含在嘴里，几乎就要瞬间化开来。他没高兴和李兴甫那些人坐一起，自己选了个旁边的大桌，和一些之前随着他打仗的小军官坐在一起，免去了客套的麻烦，尽情吃喝起来。

李兴甫的脸上也带着一些快乐的红光。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高高举起一碗酒，喊道：“诸位静一静！我有几句话要说！”

院子里虽然一开始还是有些吵闹，但渐渐竟然果真安静了下来。李兴甫越发高兴，笑道：“诸位！我说话前，先敬诸位一碗！”说着，乃是仰头把一碗酒都喝光了，然后歪歪斜斜地走下阶梯。

“诸位呵！”他继续开口了，嘴角弥漫着笑纹。“诸位或许听说一些了，这一仗，我们缴获了数不清的东西！马匹得有个三千多匹，牛羊六千多头，银钱铜钱更是数不胜数！好大的富贵啊！诸位，这些都是诸位辛苦得来的，除了一部分充作公用外，其余的都赏赐给大家！宁硕的府库里还积藏着不少河北诸侯送来的好东西，用度充足得很，大家都不必有什么担心！”

“好！”众人皆欢呼了起来。孙元仁很有风度地举起了碗，清了一清嗓子。虽然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菜，但他的胡子竟然干干净净，依然如平日那样的整洁。只见他高声说道：“诸位呵！古人云：‘丈夫不忘恩。’我这些日子无一日不看见主帅为了战事殚精竭虑。现在我们打胜了梁军，大家不应该感谢主帅的恩德么？”

（）;（）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都大笑起来，个个举起了手中的酒碗。“好！那我们就敬主帅一杯，说声辛苦！”

李兴甫越发笑呵呵的，连声说“不敢，不敢。”他一边回礼，一边不断地继续饮酒。在大家都敬过一轮后，李兴甫擦了擦嘴，笑道：“诸位实在是抬举我了！这次能胜，哪是我的功劳？战场上是大家努力厮杀，帅旗下是德辅帮我参谋，该我谢谢大家才是！”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待大家笑完之后，李兴甫拍了拍脑袋。“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一件事！”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继续说道：“这次，我们除了掠得了牛羊马匹金银珠宝，还抓了好几千俘虏呢！我寻思着，正好宁硕城西北边的地大都荒着，就把这些人派过去屯田，种出来的粮食一部分收归仓库，一部分按照功劳大小发放给大家，年年都可以发放。大家觉得可好么？”

有几个人点头赞同，但也有人大喊道：“主帅，何必那么麻烦？俺们宁硕家家地都不少，只是缺人手耕种罢了。还不如按照功劳高低，给我们一户户发几个俘虏充作佃户，不是省事么！”

“是这个道理！”不少人随即附和起来。“眼前活生生的佃户发下来，我心里更畅快些！”

这些人大呼小叫地发出怪声，不多时就把话题偏扯到要弄几个小丫鬟暖床之类的说法上了。李兴甫几次想要张口，却到底没说出话来。正在此时，却听见院子外头有人大声喊了一声：“主帅、张教头！”

众人循声望过去，来者正是那个大胡子的陈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