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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英悔啊!
她是悔,陈家人却是脚底板阵阵凉,都不晓得咋走回家的。当晚,陈家大门紧闭,一大家子坐在堂屋面面相觑,然后便是叮嘱陈大石兄弟,挖地窖,赶紧把地窖挖出来,现在啥事都没有地窖重要!
隔壁镇米面粮油都涨了价,连吃碗面都比别的地儿贵几文,那物价是眼睁睁看着涨的,都不晓得啥情况,出了啥事,一觉醒来就开始乱涨。
“娘和老二媳妇今日去了镇上,隔壁镇都乱了起来,也不晓得咱们定河镇是个啥情况,她们心里不放心,就说去瞅瞅。”陈大石抠着手掌心的泥巴,声音沉沉的,脸色也不太好,“再过不久要入冬了,冬日本就难过,若外头再乱起来,不晓得这日子应该咋过了。”
“放心,一时也乱不到咱们村里来。”卫大虎宽他心。
“但愿如此。”陈大石苦笑一声,以前他们对外头乱的认知只存在于大虎对县里和府城的描述,咋说呢,他没有经历过前些年四处抓壮丁,各地干旱,天灾人祸频的年生,他和大虎这一辈,出生时外头就已经安稳下来,关于世道混乱饿肚子啃树皮全家逃难甚至易子而食,山里的老虎恶狼下山来吃人……这些都是存在于长辈们酒后的酒醉之言。
顶多当个消遣听,也能明白前头那些年日子确实艰难,但到底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体会不深,即便他们村有许多人家都是当年逃难过来的,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逃难”,他们只能想到背井离乡,想不到那一路的艰难和血腥。
陈大石是个没咋经历过大事的庄稼汉子,与他说田地里的事儿,他能头头是道和你侃半日,但一说起外头乱了,真乱了,一伙人没个原由就跑到人家家里□□劫,还闹出了人命,而苦主还求告无门。
真切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叫他头一遭明白啥叫真正的“乱”,不是存个粮食就万事大吉,还得防着自个走在路上别碍了别人的眼,不然咋被打死都不晓得。
他也更真切体会到大虎所说的挖地窖不让外人知晓这事儿有多重要,因为大虎外出一趟嗅到了不对劲儿的气息,觉察到世道渐乱,回来叫他们存粮,他们才比村里人先做出反应。
若是存粮的事叫村里人知晓,回头若不安生了,镇上物价飞涨,今年把新粮全都卖了的人家,攥着和往日一样的银子,家中却没了粮食。回头他们去镇上粮铺一瞧,好么,粮价飙涨,素日里五文钱就能买一斗米,现在要十文二十文,甚至四五十文才能买一斗米,粮价这事儿谁敢预测呢?
没粮食吃要饿肚子,人一旦饿疯了,啥事都干得出来。
若家村里人知晓他们三家藏了粮,他们买不起粮铺里的米,但他们抢得了他们家的粮食!
真到了那日,面对饿红了眼的村里人,陈大家就陈大石两兄弟,陈二家就一个陈三石,他们咋抵抗得了全村人?便是再加上一个卫大虎,他们能护得住家里人吗?家中全是老弱妇孺,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想到这些,陈大石昨夜一晚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睛都红了。
熬夜熬的,愁事愁的,更是想到被抢粮食的可能性气的。
这不,还没亮他就起床了,拿了昨夜剩下的饼子,去二叔家喊了还没起床的陈三石,兄弟三个摸着黑就进了山。
挖地窖,都给我狠狠挖地窖!
卫大虎看他眼睛布满红血丝,心念一转,啥事儿都明白了。大哥这是被李春英婆母无故被杀还求告无门这事儿给吓着了,老百姓面对官爷本就是以卵击石,上头的大老爷清明公正还好,若是昏庸糊涂,那他管辖下的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
当初晓得朱屠夫后头有个官爷撑腰,卫大虎没有冲动行事,本文由q群幺污儿耳七雾耳吧椅整理本文上传而是先去县里打听情况,便是这么回事儿。比武力,他半点不憷人,但这世道还有武力之外的东西,若在知晓两个哥哥受伤他就不管不顾把李大郎和周家汉子、甚至是给他们出头的朱屠夫给收拾了,回头朱屠夫找到那个马脸衙役,就朱屠夫给马脸衙役照料外室的关系,马脸衙役指定会为他出头。
县老爷不管事,县衙乱糟糟,衙役们就是半个“青天老爷”,他们说你没犯事,你就没犯事,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他惹了人能带着婆娘老子往山里钻,但他两个舅舅呢?岳母和两个妻弟呢?外头又没有乱到抓壮丁要躲进山里的程度,他们咋可能家都不要了和他一道往山里钻。
他大哥就是个庄稼把式,和村里人闹矛盾,叫他拎着锄头扁担打上门,他半点不虚。可一旦遇到外头的大事,他立马就怂了,他整日忙活庄稼,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县里,外头一有啥风吹草动危及到生命安全,这种无力的恐慌便能叫他彻夜难安。
卫大虎也晓得,他也没说啥,看了眼地窖的进度。
前日他们还悠闲悠闲的,可听完李春英婆家一事,今儿就下了死力气,陈三石那小子被他二哥压着干活儿,这天已渐渐冷了,他却打着赤膊,锄头挥得虎虎生风,脖子脸上都是汗。
挖了一两米深,陈三石在洞坑里挥锄头,陈二石在上头运土,挖出来的土还得运到别处去丢,不能垒在附近,免得叫人瞧出不对来。
忙活了两日,已有些雏形了。
估摸着媳妇做饭的时辰,卫大虎挽起袖子,叫陈三石上来歇歇,他则拿了他的锄头,跳到坑里,举起锄头便开始挖。
陈家兄弟个头都不矮,陈三石这小子别的不说,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卫大虎便沿着他挖的地方挥锄头。他这一锄头下去,就铲起来好大一快土,把陈三石看得眼红不已,他大虎哥这把子力气真是没谁了,比不过比不过。
“下午我与你们一道在山里挖,咱加把劲儿,早日把这地窖挖出来,寻摸个夜晚把家中的粮食偷摸运过来藏里头。”这事儿是拖不得了,鬼晓得明日睁开眼,外头是不是就变天了,“明日你们在山上忙活,我叫爹中午给你们送午食,都吃饱些,大哥二哥看着使力气,还是以胳膊伤势为重,三石多辛苦些,往日里两个哥哥咋疼你护你的,现下你就咋护回去,大哥二哥胳膊还没好全,你多干点活儿,别动不动喊累,现在是你站出来的时候。”
陈三石刚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擦汗,就被大虎哥两句话把皮子给紧了紧,他下意识站起来,抢过陈二石手头的锄头便开始刨土:“二哥你歇着去,我来刨!”
陈二石笑了声,也没和他客气,胳膊确实有点疼了,他没硬撑着,去了一旁休息:“好小子,长大了。”
陈三石闷头刨土不说话,昨夜回家他被爹拎着耳朵叮嘱了半宿,叫他听几个哥哥的话,叫他干啥就干啥,不准犟嘴,更不准使性子,不然就打断他的腿,屁用没有,下半辈子就在床上安生躺着罢了。
他这辈子才开始呢,咋乐意在床上瘫着,今日是勤快又听话,兄长们指哪儿他挖哪儿。
陈大石歇了一会儿,便去帮着把挖出来的土刨开。卫大虎力气大不说,干活还麻利,不消片刻外头就堆了不少挖出来的土,若不及时刨开又得掉回坑里,他玩笑道:“劳累姑父干啥,你这是把我们当成请来干活的人不成,还管饭。”
陈二石也笑着说:“可不敢辛苦姑父给我们送饭,你就别操心这些事儿了,我们晓得从家里带吃食,饿不着!你只管去镇上买些砖头回来,要不了多少,就洞口糊一圈防个水就行,就是这窖得挖大些,咱三家人的粮食呢,可不少。”除了粮食,还得放些菜啥的,反正就是能吃的都放些,地窖就不能小,否则装不下。
挖到正午,太阳当空照,他们把锄头丢到杂草丛,薅了把草丢上头盖住,跟着卫大虎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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