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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屯所的另一件屋子里,6希星和常镇业也在与几个资深伙头军们座谈。常镇业的本意是,希望资深伙头军们能帮忙写一个预算,然后向冯锡范申请拨款,解决一下大家的吃饭穿衣问题。
然而伙头军们提供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兵部和户部拨给的银钱本来就很少,各营都差不多,所以账上的银子少固然有贪腐的因素,但并不意外,跑去找冯锡范要也无济于事。
“那没有钱你们用什么买粮食?”常镇业问道。
“我们从来不买粮食啊,粮食都是兵部直接拨给的。大家吃得不好只是因为上面有人克扣。”一个四十来岁的老伙兵说道。
“我明白了,我们之前是想当然,觉得军队是钱买粮食,其实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商品经济’,粮食是实行’供给制’的,所以要想改善大家的伙食,还是要从供应入手。”常镇业恍然大悟,对着6希星说道。
常镇业长得身材高大,斯文白净,脸上显露着江浙人的俊秀,身上则很有一种文人气质。伙头军们自然听不懂他所说的“商品经济”、“供给制”是什么意思,只当是秀才老爷的学问。
“那,你们知不知道是谁在克扣粮食?”6希星望着伙头军们问道。
“呵呵,这还有什么知道不知道。你想啊,上面拨下来的粮食,有人拿去卖了,再和兵部的人分账。除了那几个营总,谁还有这权力?谁还有这胆子?”老伙兵一脸鄙夷地说道。
“这么说来,只要不和兵部的人勾结倒卖粮食,其实粮食应该是够吃的?”
“那是当然的。只不过,你要是不和那些人勾结,他们未必有好脸色给你看。我一个小小的伙头军不怕乱说话,你们自己掂量。”
6希星和常镇业听完这话,都陷入了沉默。其实在任何时代,贪腐的套路都大致一样,这个老伙头军所说的,可想而知就是实情。至于如何处置,只有等回去再商议了。
第二天的整训结束,情况更明确了一些。项绍宽和几个人一商议,觉得盗卖粮食的事情,兵部那边的人应该也不敢声张,反正现在原来的营官都调走了,粮食又是一旬一领,只要下一旬亲自接手,最多请冯锡范或者郑聪干预一下,应该就能够解决了。
难点还是在整编和训练。整编的方案项绍宽基本上已经有谱了,训练有邹树人在,也问题不大。难处是没有明确的目标,很难调动士兵的积极性,但军事组又无法随意设定目标,毕竟现在只是受命整训,并不是拿到了这部分人的兵权。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继续对学员们进行培训,毕竟这四十几个人将来就是这支北军的骨干。至于其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毛渊明这几天清闲了一点,军事组和相关的一群人忙于整训,林家大宅的重新布置和家具打造由“业内人士”唐云沛、谢成武以及云姨夫妇负责,自己终于稍微有了一点时间,能够到冯锡范的“办公室”坐坐。
冯锡范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想而知,郑经认可了之前训练侍卫的成果,又把北兵整训的工作交给了他,这样一来,北兵名义上还是郑聪统领,实际上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和毛渊明闲聊了两句之后,冯锡范忽然问道:“毛先生,请问令表妹许了人家没有?”
毛渊明自然是一愣,心想自己哪里来的“表妹”。略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天见到冯锡范的时候,许纬辰把秦九儿介绍成了自己的表妹。再一想,冯锡范今天这么问,估计是郑聪还在那里念念不忘,所以让冯锡范来探探口风。
毛渊明因此略一思考,说道:“冯大人这话,怕不是替二爷问的吧?毛某只能以实相告,九儿倒是还未许配人家,只是婚姻大事总得父母作主,何况如今我们客居东宁,又岂能擅作主张。”
冯锡范见毛渊明如此说,心中已然知道毛渊明的推搪之意,于是干笑了两声说道:“呵呵,毛先生果然睿智。二爷再三要求冯某,冯某也是无从推却。既然毛先生这样说了,冯某必定好生回复二爷,请他不要再挂念就是了。”
提到郑聪,毛渊明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冯大人,二爷今年贵庚,娶妻了么?”
“二爷好像是永历元年丁亥生人,今年二十五了。二爷的婚事是国姓爷在的时候就定了的,迎娶鲁王的幼女。”
在毛渊明的印象当中,末代鲁王叫朱以海,甲申之变后曾经短暂担任监国,后来永历皇帝登基,南明各路军阀都承认永历的地位,故此朱以海取消了监国的称号。朱以海早期依靠张名振、张煌言等人的力量,后来投靠了郑成功,不过似乎并不得志。
“我之前听人说起过,鲁王朱以海投奔国姓爷,不过不知其生死,更不知道他还有女儿。”
“哈哈,毛先生的消息也算灵通了,不过毕竟相隔大洋,不那么确切。”冯锡范其实不知道台湾离“毛利国”有多远,不过说“相隔大洋”大致不会错,“鲁王在国姓爷驾薨之后半年,也随着去了。”
“哦?那他可有子嗣留下?”
“有个遗腹的儿子,起名叫朱弘桓,现在是鲁王世子,今年十岁了。上次冯某给毛先生解释过了,眼下没有大明皇帝,所以世子们都无法即位。”
毛渊明听得十分出神,一边频频点头,心里觉得这个信息非常有意思,因为大明宗室对郑经来说,哪怕不算是奇货可居,至少也是手里握着的筹码。
冯锡范见毛渊明有兴趣,于是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鲁王总共有八个儿子,前七个不是夭折就是在战乱中殉难,最后留下一个遗腹子,也算是保住了一丝血脉。”
这句话冯锡范说得平淡,但在毛渊明听来,却是异常惊悚。现代中国科技达国泰民安,孩子夭折已经是罕有的新闻,但在明末乱世,哪怕是王爷的儿子也只能留存少数,更何况普通百姓。
想到这里,毛渊明又殷切地问道:“那女儿呢?鲁王有几个女儿?”
“鲁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很早出阁,留在了浙江,如今生死不明。二女儿的仪宾叫郑哲飞,是福建人,前几年郑哲飞去世了,她带着子女渡海来到东宁,现在和宁靖王爷一处居住。三女儿和二爷年纪相仿,国姓爷还在的时候就成了亲,膝下也有一个儿子了。”
“原来如此,看来二爷也算是有福之人了。”毛渊明笑着说道,“对了,上次有劳冯大人为我们和二爷摆酒说合,如今我想,在东明楼宴请二爷,还请冯大人代为转致。”
“这个好办,只要毛先生定好日子,冯某保管二爷到场。”
在工业化之前,即使是木质家具制造的度也比穿越者们想象的要慢。十一张架子床加上四十一张普通板床,可能只是一家现代小型乡镇企业一天的产量,但是王府内官监的匠人们即便是加班加点,也花了九天才赶出来。
唐云沛和谢成武趁着时间上的空档,认真检视了一遍林家大宅,请泥瓦匠补了几处漏风渗水的地方,疏通了一下下水道,又动大家给里里外外的庭院除草。云姨夫妇负责为大家采购被褥等物,又考虑到女孩子们的居住环境,向毛渊明提出把窗户纸换一批新的,另外添置一些窗帘。这些虽然都需要花钱,但毕竟要在林家住比较长的时间,大家的生活质量必须有保障,钱花得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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