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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
她这才想起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海棠也是被那人渣祸害了的。
看着她那闪烁的肿泡眼,她虽外貌不起眼,有话也藏心里,还把自己推出去,但……唉,算了,才吃过亏呢,还是别圣母了。江春只是恨不得将那王八蛋剥皮抽筋,窦元芳怎只海扁一顿就放过他?想来不定还有多少小姑娘被他祸害了呢,日后最好莫给她撞见,否则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外面宴客处,胡家还从州府请了戏班子来,锣鼓喧嚣的,又有几个耐不住的小丫头约着出去看戏了,虽不得近前去,但只消远远地瞧上一眼或听上一耳朵的,都够几日谈资了。
直到过了个把时辰,外头宴上菜碟一批批地撤回来了,江春几个站起来跟着打下手,将那同一样的,几桌归拢倒一处,有几个馋嘴的,已经就手抓了吃起来,那婆子也不管。
江春却懒得理会,早无心思惦记吃喝了,只想着早些散席她也早些下工,这府内多待一刻都觉着不畅快,胸间似是憋着一股气。
直到摆了晚食,天色擦黑,留芳几个回了大厨房,帮着洗刷收拾干净锅碗瓢盆,今日的短工算是结束了。
余年嫂子指着那碎嘴婆子,每人舀了一大勺回收回来的鸡鸭鱼肉与她们,又由庆嫂子身边的丫鬟来发了工钱和赏钱,众人才就地褪了粗使丫鬟的衣裳,准备家去。
贴身揣好钱财,江春总觉着还少了样什么东西,只一时又想不起来,眼见着其余几个小姑娘皆往县城走了,她也只得跟上。
一路上留芳自是最健谈的一个,因着常年做工,往来于几家大户之间,晓得的事情就要多些,她只提了别家寿宴的情形来议论,道这整个金江县也就胡家做得最好了,不止工钱高,赏钱也给得多,果然有人在京里做官,这排场就是不一样哩。
江春捏了捏袖袋里的铜板儿,若不论今日所受欺辱,光论这六十文的赏钱,倒确实挺丰厚的了,抵得上江家卖一集的菜蔬,相当于江老大码头做两日的苦力了……想着想着又无奈地笑起来。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够全身而退,能够得了钱财,其过程也只能暂时跳过不算了,现在的她能奈林侨顺如何?别说剥皮抽筋了,就是打一顿她都没有这能力!这无奈的笑容中难免就带了苦意。
窦元芳站在不远处,见着的就是一个笑意复杂的小江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来这口子等着她……只能为难地皱紧眉头。
江春与众人别过之后,往弘文馆走去,目前她只能忍辱负重,别无他法……再难过再委屈又能如何?生活照样得继续,生活的艰辛不会因你受了场欺辱而停步,不会因你受的委屈而网开一面、温柔以待。
想着馆里月试的奖励银子也不知道何时才发,自从十七那日见了一面后,她已经半月未得见高氏了,也不晓得她孕吐可好些了,怀相可还好,家中二婶可有为难她……待领了奖励银子,并今日的工钱,她手头倒是可以宽松一些了,可与她买些零嘴吃用的回去。
突然,从旁伸了只月白色的袖子拉了她一把,“怎走路不好好看路,低着头乱想甚,淳哥儿都比你专心。”江春今日对窦元芳的感触有点复杂难言,你是救了我,我该感激你,但你儿子怎样那是你的事,别拿我与你儿子比!
见她还是不说话,元芳不太适应这样锯了嘴的小白兔。
元芳只得刻意放轻声音,哄着她道:“记得擦点这个药膏,睡一觉就好了。”说着递过一个小白瓷瓶来,只江春也不愿接,直男的“礼物”她收受不起。
窦元芳站在风口,皱起眉头来,一副再多等一秒耐心就要耗尽的样子道:“收起来。”
想着她也就比淳哥儿大几岁而已,还是个孩子呢,他一个大男人做不出与孩子置气的事,但看着她这副怎都不配合的样子,又牙根痒痒……都怪林侨顺那厮,若不是他,上午明明都还好好的一只小兔子,硬生生被他害成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嗯,他在心内又给那主仆二人记上一笔。
“喏,把书收好,以后记着写名写清楚些。”递过一本《中庸》来,江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怪道自己老觉着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书丢了,估计是那一路过去揣掉了,或是在那偏院挣扎之时掉落了……怪不得他能找到那偏院里面去,原来是捡到她的书,顺着找进去的。
这书本可是重要物件,轻易丢了还得花钱买呢,再说本就是她的,不见这扉页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了她名字吗,自己的东西为啥不要?
见她终于肯伸手来接了,窦元芳将书册与药瓶子一股脑塞给她,江春也只得接了,道过一声谢,她自往学馆而去。
才将行了两步的距离,忽闻一声轻语:“今日的面有些不够软和。”
不快
回了学馆,小江春晓得今晚胡沁雪是不会回来了,自己一个人随意洗漱了躺床上。经了上午那又惊又怕的一遭,白日间忙乱着尚不觉得有甚,现躺下方觉出浑身酸痛难忍来,用井里刚打的冷水洗了脸后,脸上倒是更疼了。
可能是沾了冷水的关系,帕子擦脸碰到那巴掌印都痛得吸气,甚至连及左边牙根处也有些隐痛……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太痛了。
忽然想起拿回来的小瓶子,就放在对面书桌上,在这黑沉的夜里居然也似能看清那一团莹白一般。
以其这般忍痛难以入睡,不如拿来擦擦罢,现不是讲究骨气的时候。
其实,另有一个原因,却是好强的她不愿提及的:若明日这巴掌印愈发明显了,自己如何去上课?去了少不了引来旁人的别样眼光与揣测,若有人问起,她该如何解释那明晃晃的成年男子巴掌印?若不去,单为了这一个巴掌印而逃学,却又是她万万不想的。
她只得下了床,摸黑来到桌边,直到揭开盖子,一股中草药独有的气味飘来,她习惯性地凑到鼻端闻了闻,苦辛刺鼻,该是有麝香与当归、川芎之类的,总之活血消肿药也就那些,只她也不是专门从事药房工作与鉴定的,不太分得清楚。
她轻轻用小拇指挖了一点出来,见是黄白色乳胶状的,跟猪油似的,试探着轻抹在左颊上也是滑腻腻的,更像猪油了——“嘶”,这也太刺激了。
她咬牙忍了,待那阵刺痛慢慢消下,又挖了一盖儿接着抹,亦或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就没先前那么痛了。
可能是肉体的痛楚覆盖了内心的难过,也可能是这药膏子有“治愈身心”的功效,抹完药以后,她沉闷一天的心情好似得到一丝放松,虽然内心深处的无奈就像扎了根似的。
在这满屋充斥着药味的夜里,她听到有人在说:“小丫头今日怎穿得像朵花似的,不过倒是与你正配,爷就喜欢这样像花的……像花的……像朵花……恁般难看……自己穿得像朵花,怪不得要有蜂子来叮你哩!”有个高大的男子向她扑过来,也看不清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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