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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后落座后,众人才又坐了回去,苏太后牵着小团子的手,笑着解释道:“方才来的路上,路过御花园,被这个小团子撞了个满怀……”
众人听着,这话分明是责怪,脸上却一份不虞也无。苏太后伸手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子:“你是谁家的啊?”
顾芷不知如何回答,便扭头去看寻找自己的母亲。
“小女顾芷,幼子无状,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顾城尉上前一步,躬身请罪。
“原来是顾家的大姑娘啊……”苏太后恍然,笑道:“我说呢……”苏太后朝陶沁看过来,陶沁连忙上前行礼,与顾城尉站在一处:“幼子顽劣,太后恕罪,妾身回府必严加管教。”
“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本宫还不至于与一个小孩子计较。”苏太后挥挥手,道:“本宫只是瞧着这小姑娘甚是可爱,小小年纪也不怕人。方才撞了我,还要拿她手上的如意糕给我赔罪呢。”
苏太后将自己的碗筷挪到顾芷的面前,又给她加了几块糕点,哄道:“你尝尝这个,是不是比你的如意糕好吃?”
顾芷看了看苏太后,又看了看父亲母亲,仍是犹豫着去吃了。苏太后笑着抚了抚她额前跑乱的头:“本宫与这小姑娘有缘,后宫冷清,不若你以后就在这宫里陪着本宫,给本宫解解闷,可好?”
苏太后这话是对着顾芷说的,陶沁却心一沉,立刻开口:“小女自小在草原长大。行事莽撞,不懂规矩,如此怕是会给太后娘娘添麻烦,实在不敢叨扰……”
“孩子小,调皮些也是正常,规矩慢慢学便是了。”苏太后看了陶沁一眼:“过了年,你也该同孩子们一同留在邑都,两个孩子也是到了请启蒙师傅的时候了,漠北荒僻,莫要耽误了他们。在这宫里,自是有最好的师傅教导,你尽可放心。”
苏太后实在是给了陶沁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在拿孩子们的未来前程逼她啊。陶沁心中慌乱,不知如何作答。
“你可是不放心本宫?怕本宫教坏了这小姑娘?”苏太后似是开玩笑地问道。
陶沁立时跪下:“妾身不敢。”
“本宫可不止教养了陛下一个孩子。”苏太后向后招招手:“媛媛,你来……”
方诗媛自苏太后身后缓缓而出,苏太后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去给顾家夫人见个礼。”
“是。”
方诗媛轻移莲步,缓步走到陶沁面前,姿态端庄,身体微倾,檀唇微启:“诗媛见过夫人。”
抬手投足,一举一动,尽是端庄闺秀的风范。
方诗媛的父亲曾是工部侍郎,治水很是有一套,却在一次治水中不幸遇难,方母早逝,孤女无依,苏太后可怜幼女无辜,便认了干女儿,接回宫中亲自教养。方诗媛很是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出落成个落落大方的大姑娘,更是博了一个邑都第一才女的名声。
“顾夫人现下可放心了?”苏太后笑道。
“如此,便谢过太后了。”陶沁还未开口,顾城尉起身谢恩,陶沁微微诧异,在顾城尉目光中,终是垂下了头:“妾身多谢太后。”
“平身吧。”苏太后笑着应下了,又抬手给顾芷夹了两筷子菜。
丝竹声再起,方诗媛退回苏太后身边,趁无人注意时,偷偷往顾池宴那边瞄了两眼,一颗心怦怦直跳,红霞漫上脸庞。家道中落,就是仗着苏太后的恩宠才叫她仍人前显贵,便是有不俗的容貌与才情,她也不敢再奢求更多,却没想到太后竟想将她指给顾家。
邑都城,贵女们趋之若鹜的顾家。
方诗媛羞怯的目光落在沈宁昭的眼睛里,她又将手里的茶换成了酒,一杯下肚,倒是没有上头,只烧得胃里疼,顺着疼慢慢往心口爬。
她实在是低估了她的母亲。
这一步棋,可谓攻无可攻,破无可破。
她留顾家的孩子在邑都,亲自教养,便是握着顾家的命门,制约的可不仅仅是顾池宴一人。方诗媛是个孤女,能倚靠的娘家只有太后,日后真嫁进了顾家,不仅不会对顾家有任何助力,甚至会成为她留在顾家的一双眼睛。
算计得不差分毫,冷漠得近乎无情。
沈宁昭甚至觉得背脊凉,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宫城里,她自小学的便是心计与谋算,这是她的立身之本,可她看着苏太后,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冷。
可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啊,她的半生心血都放在了她身上,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顾家没有错,她的母亲也没有错。这只是一场立场不同的对弈罢了。
沈宁昭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她顺着流水般的宴会望出去,却怎么都望不到头,甚至连朱红的宫墙,夺目的琉璃瓦也看不到了,巨大的宫殿,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将所有的人罩在里面,自由只一墙之隔,可是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沈宁昭觉得头顶的笼子越来越低,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不自觉地抖,白玉瓷盅在沈宁昭手中越捏越紧,“啪!”的一声,瓷盅竟被她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划过她的掌心,殷红的血,滴落在白玉瓷片上,意外地好看。
疼痛终会叫人清醒,在众人回头看过来之时,沈宁昭迅将手藏进袖子里,宽大的袖袍扫过桌面,茶杯被扫落在地,碎成几片。
不知情况的侍女们被吓得纷纷跪了一地。连跳舞的美人也停了下来。
“无事。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而已。”沈宁昭笑道:“继续。”
众人停滞了两息,才又接着赏舞,饮酒。侍女很快将碎掉的茶杯收拾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原貌。
沈宁昭又停了一盏茶的功夫,准备趁着无人注意,带着乐吟离去,不想才站起来,顾池宴也起身:“陛下醉了,微臣送陛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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