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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是祸是福随你们便（第1页）

喻本元一回到苑马寺，寺卿就赶紧让人叫他过去见面。

喻总医丧事都办完啦？你师父家里都还好吧？寺卿热络地问候道。

谢谢大人，都办完了。师傅全家让我转达对大人的感激。本元说完起身向寺卿深深鞠了一躬。

哎呀，这都是应该的。赵少卿在苑马寺供职多年，是咱们的功臣啊。理应我是要亲自去的，可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公事繁杂确实也抽不开身，幸好少卿家里能体谅啊。对了，喻总医，你考虑得咋样了？韩王府那边一直等着回话呢。韩王是真心爱才啊！

本元略一犹豫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寺卿大人，本元自打六年前担负了新品种育种重任后每日里真的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日夜忧心。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一点成果，深知有负朝廷的重托和苑马寺的信任。虽然第二代育种失败了，但本元和全体育种人员都在想尽办法继续努力。现在第三代杂交育种已经开始准备，育种的基础马种马、母马也正在选配中。如果顺利，明年这个时候就能见到新驹了。这个阶段非常关键，我考虑再三认为此时离开肯定不行。本元深知韩王对我的厚爱，所以甚为惶恐。也希望大人和韩王能够体谅。

寺卿听到此时脸上全是困惑、不解和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喻总医，你在苑马寺都混了这么多年了，以你的能力和才干到现在还仅仅是个总医。论官职、薪水都无法与韩王的总马医相比。留在苑马寺继续育种，成功了是你的职责本分，失败了你恐怕难以承担该有的责任。你看，当初朝廷下达了这项差事，起初你们确实办得不错，我的上一任风风光光地到京城赴任，你也升为总医，你师父也荣归故里。可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它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成的。你看今年朝廷的拨款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影子。可你到了韩王府，你还可以继续做这件事，凭着韩王府的实力，这点钱算什么？你自己的前途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能说是飞黄腾达，可有了这样的背景，别的东西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在韩王府做育种？本元心里暗自惊奇。师傅曾经说过，马政是大明的基本国策，饲养军马是军国大事。韩王虽然贵为皇亲国戚，如果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岂不是等同于蓄养私兵？韩王的狂妄与贪婪着实让人心惊！这想法电光石火般在他脑子里闪过，立时觉得眼前的寺卿大人要么是急于讨好韩王，说话无所顾忌，要么就是狂妄自大，愚蠢至极。真是个滥竽充数的货，本元心里暗暗怒道。

再说了，你如果到韩王府供职，我们苑马寺自然与韩王的关系就大不一样了。有了韩王的这层关系，对我们的将来可是大有裨益啊。寺卿热切地看着本元，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程。

唉，大人，若说再早几年，本元年轻力壮，去韩王府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可现如今，本元在外服役多年，一家老小都盼着我能早些回到他们身边，我也能够尽一点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这次到师傅家奔丧，看到他老人家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任上度过，回到家才一年多就撇下妻儿，撒手人寰，实在让人伤心后悔。这让本元越有了早日解甲还乡的心思。总不能应了那句古话，少小离乡老大回吧。所以，还望韩王和大人能体谅本元的苦衷与不敬。事到如今，本元只能搪塞应付了。

你，你这是？寺卿明白本元是下定决心要拒绝韩王的聘约了。喻总医，话已至此，我也实在无奈。但是，你这样拒绝，韩王那里是很难交代的。将来有什么麻烦，恐怕都得由你自己担着啊！寺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本元从寺卿那里出来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师傅过去办公的地方。

看着师傅曾经的公事房门窗紧闭，窗棱上布满了灰尘，窗户纸开了几处破洞，冷风吹过，窗户在轻轻颤动。

本元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空洞感，觉得格外的落寞孤单。偌大的苑马寺从此真的再也没有自己的依靠了！

自打赵少卿辞官回乡以后，苑马寺少卿的位置到现在还空着，据说从行都司到府衙，甚至韩王府都在运作，希望安排自己的人，所以到现在还迟迟没有人来接任。

没有了师傅的鼎力相助，育种的事还能否继续进行下去，现在才真的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韩王府在此时来挖他过去，是真的看上了他的能力吗？还是想在苑马寺埋下一个替他们牟利的桩子。

回想当年跟随丁大人和父亲来到平凉苑马寺，当时的自己少不更事，觉得新的生活是那样的诱人，他从一个只知道给父亲打下手的乡间郎中之子一下子变成了吃皇粮的人，再到追随师傅和父亲逐渐变成了能为朝廷效力的马医，并能担起育种大任。

回自顾，一直以来，本元身上散出来的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洒脱与踌躇满志，总让身边同辈羡慕甚至仰慕。他也时常为自己感到自豪、骄傲。本以为将来必定能大有可为，前途似锦。

可转眼之间，引领自己、培养自己、信任自己、扶持自己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而贴上来的人一心只为自己的利益和前程盘算，把朝廷的重任视为儿戏，把他当成一枚谋取私利的棋子。他突然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无助与悲愤。

利诱、威逼、蔑视、羞辱！我本元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老子是凭本事吃饭的，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傀儡。朝廷也不是韩王府的，瞎了你们的狗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祸是福随你们便吧！

本元此时再去细想上次在韩王别墅里自己的所做所为，心里袭来一阵阵忧惧与迷茫。

本元第一次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平凉苑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