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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瓦子（第1页）

在宋以前，城市街道上一律不准开设店铺，就算是强盛如唐朝，做买卖也只能集中在东市、西市这样几个小的区域，晚上还要实行宵禁。变化是从宋朝开始的，宋初，皇帝下诏，同意商家街头买卖。自此以后，大街上店铺栉比、熙熙攘攘，买卖昼夜不绝。

除了这些店铺之外，在一些大城市里，普通市民聚会玩闹还有一个去处，因其玩闹之徒忽聚忽散，犹如砖瓦之属，民间便将这类场所称为“瓦子”或者“瓦舍”。在瓦子里，酒楼、茶坊、食肆等一应俱全，至于表演的地方则叫做勾栏或棚，有说唱、歌舞、杂剧、南戏、相扑、驯兽、杂技等各种技艺，名目繁多，让人流连忘返。

桑家瓦子是现今汴京城里众多“瓦子”中最大的一个，这日午后，这里出现了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观赏各类技艺表演，兴味盎然。这三个人中，走在中间之人轻袍缓带，尽管并没有挂珠戴玉，但也是衣履鲜洁，手中扇子轻摇，扇出清风习习，扇面上画的是山水《湖山春晓图》，别具一格，风度高秀，他就是当今的宪宗皇帝赵瑱。

在赵瑱的两边，有一男一女随行，分别是莫怀雨和聂飞练，两人都穿着常服，暗藏短兵，紧紧跟随在宪宗左右，不敢有一刻暂离。

聂飞练虽然跟在赵瑱左侧，但她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在皇帝身上，而是在不停地东张西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瓦子里的人和平时一样多，就在她四处张望之际，差点就被一个擦肩而过之人撞到，要不是练过几年功夫，这一下恐怕就要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莫怀雨十分警觉，怕是连脑后都生了一只眼睛，立刻回头去看那个人，见无异常，才问聂飞练有没有事，飞练说道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地多看了两眼。

宪宗就在两人中间，见状辗然微笑，啪的一下合上扇子，说道：“你没事就好，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磕磕碰碰也属寻常，早知道把那个小神医带上就好了。”

聂飞练收回心神，忙道：“皇……黄老爷不必为我担心，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查找宝珠的下落，人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三个人一伙正好。”原来赵瑱这次是微服出宫的，他们三人在离宫前，说好了赵瑱就以“黄老爷”相称，非到了要说全名的时候，就叫他“黄龙天老爷”。莫怀雨和聂飞练则分别扮作他的随从和丫鬟，彼此也不以官职相称，以免被有心人听去，会不利于宪宗。聂飞练练习了很久，但稍不留神，还是差点就说错了话。

跟着皇帝微服出宫，不仅不能畅快地游玩，实在还是一件苦差事，尤其对莫怀雨来说更是如此，他说道：“桑家瓦子本来就是城中最大的一家瓦舍，但是平时人也没有这么多。只是我听说，两个月前从外地来了一帮眩人（表演魔术之人），好像叫做什么‘云机社’。他们与别的戏法班子不同，不仅可以吐云喷火、空手取珠，还会一种‘遁地术’，十分神奇，因此观者极多，来这里的人，想来多半都是去看‘遁地术’的。”

赵瑱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管什么宝珠了，本来出宫就不是为了一件寻常的饰物，忙问莫怀雨什么是“遁地术”，莫怀雨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他们在空地上先搭一个数尺高的台子，台子上放一个大箱子，箱子严丝合缝，上面有盖，里面注满水，把人捆好投入其中，再将盖子钉好，一声爆炸过后，人却能从台子后面出来。观者无不目眩心骇，有人看了好几次，仍是猜不出那人到底是如何从水箱中逃生的。”

宪宗听后，想象中那种欢呼叫好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用扇子频频拍打掌心，对聂飞练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幻术，我在宫中多年，可以说是孤陋寡闻了！”

聂飞练第一次看到他那种心摇神驰的模样，笑道：“昨天晚上，屋子里有我们四个人，别说窗子的缝隙不足以爬进来一个人，假如真的有人能挤得进来，也不可能逃过这么多双眼睛。但假如是有人从窗外伸手进来取走了宝珠，世间又没有如此长手臂之人。因此我也怀疑，是不是被人施了幻术的缘故，正要前往一探究竟，请黄老爷准许。”

赵瑱自然听得出来聂飞练是有意这么说，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哈哈一笑，高兴地道：“如此快去！”

说是“快去”，但皇帝自然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步履如飞头上冒汗，因此仍是一路打听，慢慢地走去。

正走着，迎面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个人，脑袋很小，留着山羊胡子，而且还看着地面，好像压根儿就没有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赵瑱等三人。自从刚才聂飞练险些被撞之后，莫怀雨就格外地留上了神，假如是飞练倒还罢了，真正担心的是宪宗的安全。这时便抢先一步，挡在宪宗和聂飞练身前，向那个留着山羊胡子之人拱手道：“丈人且住，我有一事相询。”

但那人却好似并不想理睬莫怀雨，伸出手要把他推向一边，嘴里说道：“走开走开，没长眼睛吗，别挡着老爷的路！”

莫怀雨一听心里面就来了气，按理说皇帝外出，除非他自己话，否则随行之人就尽量不要惹事，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一来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无礼，再者倘若莫怀雨就这样把他给放过去，别说皇帝脸面上不好看，就是今后在其他上四军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当下便不再答话，左臂微屈，顺着那人的左小臂向前上方滑出，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将他的左上臂牢牢地给抓住，脸上却笑了起来道：“还真让你给说中了，我今天出门出得急，真的把眼睛给忘在家里了！”

那人的手臂被莫怀雨单手抓住，犹如上了一道铁箍，根本挣脱不开，牙齿不由自主地咯咯直响，但嘴上兀自硬气得很，看着莫怀雨说道：“那你脸上的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莫怀雨手上又紧了一紧，气道：“那是我借来的，怎地？待我还给了别人，就找你老兄借一副来耍耍！”

他呲着牙，凶神恶煞一般，那人尽管嘴硬，毕竟也知道害怕，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好汉爷饶命，我的眼珠子不好，并不外借，就是借了给你，你用着也不称心。刚才是我不对，可是我确有急事，你又何必非要把我给拦下来？”

莫怀雨本来就没想要为难他，手上松了一松，笑道：“我觉得这双眼睛还不错，就先不与你借了。我来问你，你匆匆忙忙地要去哪里？你要说就说，不说也由得你，可别说是我逼的！”

那人苦着脸笑道：“是，尊驾从来不曾逼迫过我，是我非逼着你听不可。”

莫怀雨笑道：“这话听着倒还有些道理，既是受逼，那我是不听也得听了，哼，少油嘴滑舌，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