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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吃毕午饭,又是?四府的人来,先往老太太那头请安去了。池镜回到卧房里,也不睡下,反叫人给他换衣裳。玉漏在旁看着他给金宝她们摆弄来摆弄去,暗暗好笑。
也是?这两日才看出来,他爱脸面竟爱得这样子,从前只觉他好干净,穿戴讲究。昏睡不醒时就?罢了,自前日醒来,凡有外人来看他,一定要支撑起来穿戴齐整了才见。
“你不来帮忙,背着在那里笑什么?”
玉漏原在长?案前抠弄着那香炉偷笑,听见他说,忙转过来,“不是?都?穿戴好了么?”
池镜穿了身苍色圆领袍,仍觉得从头到脚都?不干净,“你取我那玉色帕头帽来。”醒来这两日,虽洗过澡,可却觉得浑身上下没?洗透似的,还是?疑心哪里脏着,“我昏迷这些日子,你们也不给我搽洗搽洗?”
玉漏道:“每日都?搽的,这样热的天,不搽岂不捂馊了?”
他一时没?话可说,转头又怨,“一定没?认真搽,我总觉身上腻腻的。”
自他前日醒来,倏地很爱挑刺抱怨人,一会说喂药喂得不好,药汤成日浸在他嘴角,给他嘴角撩了个?疮。一会又嫌没?给他翻身,害他背上焐了些痱子。又不怪丫头,专怪在玉漏头上。玉漏不好和大难不死的人一般见识,说什么也凭他说,自己也随口跟着反思两句。
金宝倒替她分辨,“还要怎样才认真?奶奶一日给你搽洗两遍,正午大热时一遍,等太阳落山,不大发汗了,又给你搽一遍,你还待怎的?”
池镜嘴一歪,笑道:“她是?一张嘴吩咐你们做,不过费点唾沫星子,又不是?费她的力?气。”
金宝待要张口,玉漏不好意思,忙上前来拉她,“哎呀你和他分辨什么,这有什么可争的。”
“这人你不和他理论他还当是?你没?理呢,”金宝虽给她拉扯着,仍梗着脖子和池镜道:“你这话就?是?没?良心,给你搽洗,喂你汤药,一律都?是?她亲力?亲为?。衣不解带地伺候你一月,你醒来反说人不周到——”
一壁说一壁给玉漏推出去了,玉漏再回过身来,脸上发红,瞥他一眼,“你别听她说,我一个?人就?两只手,哪得来这许多?都?是?她们的功劳。”
池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是?么?”
玉漏给他看得发臊,走去推他睡在床上,“哎呀这时候计较这些做什么?谁服侍不是?服侍,横竖又没?有亏待着你。”
池镜靠在床上,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走,“我是?想,还是?你服侍我好些,到底咱们是?夫妻,岂不论夫妻情分的话,我身上什么你没?见过?你服侍我便宜些。”
“你这话——难道她们从前就?没?服侍过你洗澡?”
玉漏一面嘀咕着驳他,一面想到起初的时候,那傍晚给他搽洗,洗到那地方,随变怎么撮弄,都?是?怂头耷脑的,简直不像他往日。她那时觉得他恐怕真是?要死了,当即俯在他身上大哭了一场。后来每日搽洗,都?留意着那里,想着要是?那地方活了,人就?多半能活了。
此刻想来,真是?又蠢又臊,忙不赢地抽出腕子跑了,再和他多说一句,只怕脸上滴出血来。
幸而逃到外头,赶上四府的人过来了,玉漏又忙迎待两位奶奶,打发两位堂兄弟进卧房里和池镜说话。希望他们多绊他一会,免得一时没?人,他又要拉着她问?些使?人难堪的话。
那小芙奶奶说:“亏得是?醒过来了,昨日我们家里听见,上上下下都?高兴得要不得,我们老太爷还吩咐我们赶紧到祠堂里烧香敬祖宗。真是?祖宗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日一定和二伯一样。太医怎么说?”
玉漏这一刻倒是?陪着些真心的笑意,“几位太医都?说不要紧了,好好修养一阵,把余毒排出来就?好全?了。”
那小圆奶奶嘁嘁哝哝地问?:“说是?下头服侍的人不仔细,错放了有毒的蜂蜜。到底查对清楚没?有?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按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厨房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有毒的花蜜?可不能掉以轻心。”
老太太对外都?说是?下人不仔细,横竖这些人也不是?真关心,多半对此事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玉漏也和老太太一个?风向,道:“谁敢这么大胆?要命了不要?还是?粗心大意。不过你虑得有理,这样马虎的下人谁敢用?一定是?要查对出来的,只是?此时三爷的身子要紧,还没?顾得上。”
“也要赶紧查对出来,否则总是?不安心。”
玉漏只是?点头答应。下晌人一走,老太太便打发人来叫,多半也是?过问?此事。
因想着青竹到底是?和池镜主仆一场,过去前便先和他商议,“下毒的人,你心里有没?有数?”
池镜笑道:“我看你是?明知故问?,我有数,你也有数,你也知道我有数。”
玉漏微微扣眉,“你看你说的话,弯弯绕绕的。”
“不是?你先来和我弯绕?”
“我弯绕嚜是?因为?那到底是?你的丫头,又不是?我的,我总要试试看你的意思嚜。要是?你想饶过她,老太太那头,我就?先敷衍过去。要是?——”
池镜慢慢敛起笑脸,“你叫她来,我有话问?她。”
一时叫了青竹进来,夫妻俩一个?欹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双双将她睇住。青竹反而平静,心上悬了的石头早就?在池镜醒来的那一刻落定了,这两日不过是?等待,终于等来了。她一片坦然地捉裙跪下来,挺直了腰,和平时一样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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