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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宣又编了几个蛐蛐笼,才站起来道:“好了,咱们开始吧。”
四个人到了厨房后。顾宣提着灯笼,将吹管交给其华,道:“等会你注意看我的口型,我会示意,然后我将灯笼照向有蛐蛐的地方,你将吹管插到蛐蛐后面,吹一口气。蛐蛐就会向前跳,云臻则负责捕捉。”
其华接过竹制的吹管,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捉,要用吹管呢?”顾宣道:“如果直接捉,拿不准蛐蛐会往哪个方向蹦,容易伤到蛐蛐。但蛐蛐对身后气流的变化最敏感,如果用吹管吹气,它便会往吹气相反的方向跳,这样容易捉一些。”其华倍觉新鲜,也忘记了先前和他的不愉快,连连点头。
静若连声叫道:“那我呢?我呢?我做什么?我来捉吧!”说着便要来抢顾云臻手中的捕网。
顾宣还未话,顾云臻已一把将她推开。他心中窒闷,口气便也不佳,“去去去,你个捣蛋鬼,在一边看着就是了。小屁孩懂什么?别蛐蛐没扑到,你反而摔一跤!”
静若到京城时,顾云臻还在天驷监服役,之后他又因军粮署之事忙碌,鲜少与静若见面,更别说像顾宣一样陪着她玩耍了。静若之前一次见到他,还是他穿着贱役的衣服跪在顾宣面前认错的时候,所以在她看来,这个表叔很不听话,只会惹大舅奶奶掉眼泪,于是连带他挑的香囊也不喜欢。这刻被顾云臻这么一鄙夷,她气极,差点就要哭出来,但又不欲在他面前示弱,便扁着嘴死命憋住。气急败坏之下她一把抓住顾云臻的手腕,用力咬了下去。
顾云臻没有提防,“啊”地大叫一声,可静若咬得很紧,他又不敢伤到她,怎么甩也甩不开。
其华忙上来将静若抱开,静若甩手蹬脚,嚎啕大哭:“你才是捣蛋鬼!你是个大坏蛋!要把你关到牢房里,再也不许放出来!”
顾云臻看着手腕上深深的牙印,不禁又痛又尴尬,万没料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竟会伤了静若小小的自尊心。
其华轻拍着静若的背心,哄道:“静若误会了,表叔是为你好。这里是老宅,很久没人住,有很多蛇,还有一种咬人的虫子长得和蛐蛐很像,万一咬到静若了,脸上就会留下一个疤,那样静若就不是小美女了。”
她哄了许久,静若的哭声才慢慢小下来,但仍抱着她的脖子抽抽嗒嗒,“……表叔……是个大坏蛋……我不要表叔和我们玩……”
顾宣撩起衣摆,在她身边蹲下,轻声劝道:“静若真的误会了,表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的。”
“什么任务?”静若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犹包着一泡泪。
“静若想一想,抓到大坏蛋了,要怎么办?”
“打一顿板子,再把他们关起来!”
“嗯,坏蛋是要关起来的,而且还要看得严严的,不许他们逃出去。蛐蛐也是一样,捉到后要把它们关在笼子里,不许它们逃走。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静若想了想,这才破涕为笑,接过顾宣手中的蛐蛐笼。顾宣肃容道:“一定要看紧了,不许它们逃出去!知道吗?”
静若拼命点头。顾宣和其华站起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
顾云臻偷眼看了看静若,正巧静若也正在瞪着他,两人目光相触,顾云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静若却哼了一声,将头扭开。顾云臻不禁有些尴尬,可要他向静若赔不是,又怎么也说不出口。犹豫了许久,他忽然想起幼时自己闹别扭,小叔叔是如何哄转自己的,便决定依样画葫芦。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这要想不让蛐蛐逃跑嘛,也是有窍门的。”
等得一阵,静若果然将头转了过来。顾云臻心中得意,面上仍自淡淡,道:“蛐蛐是很调皮的,一不小心啊,它们便会从笼子里逃出来了。”htTΡδ:.bǐQikǔ.йēT
静若小眉头皱起,面上露出纠结的神情。就在顾云臻满腹笑意要憋不住时,她终于决定“尽释前嫌”,原谅这个“坏蛋”表叔,便扯了扯顾云臻的衣襟,软声软气地叫道:“表叔……”
“嗯,什么事?”顾云臻装模作样。
静若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那个,要怎样才能不让蛐蛐逃跑?”
顾云臻拿过她手中的蛐蛐笼,示意道:“你记住,把蛐蛐关进来后,一定要拎着这里,这样笼口才会越拎越紧,蛐蛐就逃不掉了。千万不要拎反了,可记住了。”
静若大喜,连连点头,“表叔,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蛐蛐逃走的。”说着不自觉地往顾云臻身边靠了靠,露出亲热的神情来。
顾云臻见将她哄转来,十分得意,摸了摸她的额头以示鼓励。忽然间他感觉到似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其华迅移开的一个眼神,那眼神微带赞许。他心中一抖,再定睛细看时,她已转过头专注地看向顾宣,似乎刚来向他投来的目光只是无心一瞥。
※※※
风忽大,吹得顾宣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他的衣袖亦被夜风吹起,出飒飒之声。顾宣将衣袖揽住,眯起眼睛,侧耳聆听着墙根下、草丛中的虫鸣声。
忽然,他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上前两步,将手中灯笼指向墙根。四人定晴一看,一只青壳大蛐蛐在那处鸣得正欢。
其华兴奋得手都有点颤抖,她轻轻踏前一步,将吹管插到蛐蛐身后,吹了一口气。青壳蛐蛐方一跃起,就被顾云臻手中捕网捞个正着。
其华和静若同时扑上去,两人撞个满怀,倒地时还不忘叫道:“捉住它,别让它跑了!”
顾云臻将捕网迅地转了几个圈,笑道:“放心吧,绝对跑不了!”其华和静若连滚带爬地扑上去,看着网中的蛐蛐,兴奋地叫道:“是青皮王!是青皮王!”
顾宣提着灯笼站在墙根下,静静地看着三人大呼小叫。
月光如水,照着三张同样欢乐的面容,笑声仿佛溯回少年时光,那遥远的岁月一下子破空而来——
十四岁的少年将捕网的竹竿在掌心滴溜溜地转着圈,得意地笑道:“放心吧,绝对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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