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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背后刀4（第1页）

最后一字落下，裂泉枪骤然一重，如泰山压顶而来，奈布花儿大喝一声，双臂上挺，拧身一记回马枪，霸王枪携着厚重的杀势而去，暴烈更胜疾风劲雨。

奈布花儿得意的神色尚未绽开，下一瞬便睁大了眼，裂泉枪破开暴雨的帘幕，乌金枪尖一点寒星骤然放大，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他在撤力回防前已觉喉间凉，裂泉枪早已被鲜血洗涮的枪头并不冰冷，穿颈而过时，王的血液涌入麒麟暗纹，像黄泉妖兽睁开噬人血眼，冷酷而平静地蔑他不自量力。

“王上！——”

北川王庭近卫军惊愕之余，疯狂地向徐麟围杀而来，徐麟拔枪而走，并不因他是一代枭雄多看一眼，武雁声率飞骑营护持左右，一路朝东南方向退出战场。

“北川勇士，随我诛杀麒麟，替王上报仇！”

奈布花儿义子朵颜雄振臂高呼，举着狮头大刀策马来追。

千万灰甲军和红甲军之南，都军中军里竖着一辆宽大的铁木战车，周遭拱卫着金甲森严的金羽卫，在骤雨浓重的白色烟雾中沉肃如像，黄金面罩下只余一双双煞气逼人的眼。

战车有顶，下立二人，男子身量修长，身着银丝云纹交领白衣，颜如冠玉，行止雍容端雅，二品大员王焕错后半步候立，而他身旁那人，容颜淡漠，正是蓝散。

明屏恶将手中金漆雕鸟筒镜放下，唇边浮上浸了冷意的笑，“徐麟枪挑老北川王，日后将为大晟军中第一人，声望或在王叔之上。明明植根贫瘠，却长成了荫蔽万人的参天大树，大晟麒麟，名不虚传。”

她语声平淡，“奈布花儿亲率主力叩关已是侵犯，徐麟不是跑去北川王庭杀的人，戍将取贼，不是理所当然吗？”

“究竟是尽戍将之责，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大雨成注从车顶淌下，银帘将车中人隔断在另一方世界，明屏恶狭长的眸子转来，带着常人不敢回视的重量，“家仇未清，你却要在潼泸关上结束自己，替徐麟搏一条生路。孤这段时间常想，不过几月光景，徐麟究竟如何做到的。”

“殿下不是会关心这些的人，只是不喜欢人事脱出掌控罢了。”蓝散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子，知道他此刻平静的外表下必定携着郁怒杀机，“我在北地亲见了一些人，也想通了一些事，从前我以为，权谋勾斗是唯一能完成家族复仇的办法，直到我无意窥见真相的虚影，忽然明白了正学先生的意思。”

大雨轰鸣的声响将战场厮杀隔断在外，在车内营造出一种别样的静谧，浓烟般的雨幕阻挡了她的视线，蓝散目光怆然而澄明，“蓝家之殇，是人之过，也非人之过，我既然站到过高处，眼里有了时势，便没办法将单纯的恨意加诸于一人。有人跟我说，人都是被境遇推着走，所谓心安理得，实则理得方能心安，仇怨恩债放后头。”

“清平就是为了这么一番虚言，背叛了对孤的承诺。”明屏恶勾出一抹淡淡的嘲讽，视线落向灰甲军中一往无前的墨色骑兵，“即便现今这番低头，也是怕孤杀他吧。”

蓝散眼帘微垂，半敛眸光微闪，带了一丝深藏的凉意，“以徐麟之能，只要旗帜鲜明地站队，境遇必定远现今，他始终没有那么做，而是把北境边线的安危看得比自保更重。十年削兵，大晟兵事已现颓势，相比杀掉徐麟，收服这样的将领，才能成就殿下的圣贤仁君之路。”

“如何收服？许以清平吗？”明屏恶唇边的笑意隐没，浮上眼底的是带了玩味的残忍，“你应当知晓，孤容忍一个人的前提是能为我所用，不如我们试一试，徐麟为了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脊背，蓝散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指尖沾染的水汽冷凉从掌心透到肺腑，“殿下想要做什么？”

明屏恶看了一眼宋忠，宋忠会意，朝令鼓手打了个手势，片刻后鼓声节奏变了。

蓝散眸光急颤，定静下来时，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明屏恶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的表情，云淡风轻地勾出一抹浸了寒意的笑，“我赠你解业，是叫你防身，不是用来杀我的。”

他偏过头，再度望向战场。

飞骑营度不慢，这样一支武装到了牙齿，还能不亚轻骑太多的重骑举世难寻，皆因飞骑营不仅战士，连同胯下战马也是万里选一。

武雁声张弓搭箭，回身时数矢连，连朵颜雄躲避的退路一道封死，换做别人遇着这一下，不死也要跌下马背，可狮头大刀看似笨重，提在朵颜雄手中却轻巧的好似匕，竟在间不容之际挥手将箭支尽数打飞。

“你说的对，这样一支强军，收为己用方是上策，可是，”明屏恶顿住，转过头时，目色陡然阴鹜，“孤不高兴。”

蓝散被那目色骇得退了半步，时间太久，她几乎忘了明屏恶贤仁皮囊下深藏的偏执与疯狂，陈年记忆蜂拥而来，沿着东宫明光殿阶前淌下的鲜血浸透脚面的黏腻触感如在昨日，下一刻蓝散被他苍白有力的手掌按在肩头，定在原地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包裹了她。

她缓缓吸了口气，压下战栗，望向川军阵营中心人浪翻涌处，“我的祖父、父亲、二哥，都曾像徐麟一样，是战地飘零者的信仰，太祖皇帝用他们的血浇熄了大晟兵将心中的烈火，可仍然有徐麟这般十年饮冰，热血难凉的儿郎。殿下若杀徐麟，必失天下民心。”

“所以这一箭，由清平你来。”明屏恶又恢复清和面容，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你不是怨孤用蓝家旧案钳制你，不给你自由吗？此次回朝，孤会率军逼宫，请父皇罪己禅让，替蓝家翻案。凉国公配享太庙，你可恢复名姓，享无极尊荣，而清平需要做的，就是杀了他。”

他把最后三个字说得轻慢极了，修长无尘的手指指向雨幕远方的黑甲重骑。

海东青于雷云中搏击，灰红二色交界的激荡处是一线翻涌的黑浪，徐麟率兵于北川万马千军中踏血而归，折返杀至两军交战线。

杨铁贞闻鼓而动，下令都军在交战处组成盾墙，将飞骑营挡在交战线。

武雁声的马被盾墙后刺出的长枪所惊，仰天长嘶间差点将他摔下马背，他狠提缰绳稳住坐骑，声音在轰鸣大雨中带了愤然，“杨铁贞这狗官，要把咱们困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