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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鸟雀（第1页）

赵瑱在太监的伺候下喝了两口水，精神渐复，听李太后一说，不解地问道：“什么，中毒？”

在一旁的聂飞练开口道：“不错，陛下，您是中了毒！”

太监拿过来一个垫子，赵瑱略微抬起身子，斜靠在垫子上，又问道：“中的是什么毒？”

聂飞练还在犹豫要不要坦白说出来，曼苏尔就已经忍不住插话道：“砒霜，是砒霜！虽然只是微量，不，应该是极轻极轻的份量，但时间久了，累积起来，弄得不好，也是可以致人死命的！”

李太后一听“死命”两个字，就又感到一阵栗然心惊，气急败坏地道：“反了反了！谁敢谋害皇帝，到底是谁！”

她一急，其他人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宪宗深知母亲的脾气，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母亲莫慌，我现在好好的，你先听她把话说完。”他说着，用目光示意聂飞练继续说下去。

他看的这一眼，让聂飞练好似瞬间有了勇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说道：“是，数日前，那时我刚从边关返回汴京，进城后，曾在一间名叫得月楼的酒楼短暂停留过……”

她才说到这里，苏衡就突然间插话道：“要你说圣上是怎么中的毒，谁要听你说些不相干的闲话？”

聂飞练正色道：“这并不是不相干的闲话，只因我的第一条重要线索，就是从得月楼中得知的。假如我当初没有踏进过这间酒楼，那后面无论我再怎么猜想，也绝想不出皇上中毒的真正原因！”

苏衡这才不说话了，还从床边走到了苏望亭的身后，聂飞练见别人不再开口，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当时我在酒楼之中，听到有几名食客聊天，好像在说什么近日有人在山上捡拾死鸟食用，因此突疾病，他们并没有说谎，因为后来我也确实亲眼见到了病人。人只要吃五谷杂粮，就必然会生病，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再加上那时我还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因此对这个事件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但要是说事后就一点都不记得，却也不是实情，只因那个病人的母亲十分悲伤，因此过了好几天，我也还能记起那时的情景。这就是我得到的第一条线索，纯粹是无意间得来，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入宫之后，这条线索居然就用上了。

“我记得我是前两天偷偷入的宫，是装扮成小杂役，混入到内厨司的，因此才有机会来到垂拱殿，匆匆地看了陛下一眼。但就是这一眼，我就现皇上的手臂上，有几个微小的红色疹子，想来身体上应该也有，只是我当时立即就出去了，是以并没有看着。出去之后，我就有一种感觉，就是这种病症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我就这样一直想、一直想，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想起来曾经在得月楼外的那个病人身上同样见过。其实能引起身体出疹的病因有很多，而我只知道这一例，因此便在心中私下揣测，引起皇上昏迷的病因，是否和那个小男孩是一样的……”

她说到这里，苏望亭又突然打断她道：“皇上、太后娘娘，请恕微臣无礼，但陛下乃是千金龙体，又岂能与在山上捡拾死鸟的野孩子相提并论？况且，皇上又何时吃过鸟雀一类的食物，简直就是荒诞不羁，实在难以令人信服！这名女子不知从何而来，又是受了谁的指派，竟敢如此嫚圣侮天，应该要重重地治罪才是！”

赵瑱听后，唔唔了两声，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又看了聂飞练一眼。飞练其实也不明白宪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到了这个时刻，说与不说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于是咬了咬牙，不等别人再开口，干脆硬了头皮继续往下说道：“不错，皇上向来不会食用鸟雀一类的野物，这个我在内厨司时就已经知道了。但也是在内厨司，我又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皇上日常的饮食，其中一部分食材，是来自城郊的白云山！

“白云山这个地方，我记得曾经在曼苏尔的口中听到过，就立即想了起来，原来和那个生病孩子捡食死鸟的地方是一样的！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必要往白云山一趟，否则，凭我再怎么想，终究无法猜想得出这里面的原因。

“幸得太后娘娘恩准，就在今天上午，我终于去了那个地方。这一趟绝对没有白去，在山上时，我详细查看了地形，也询问了几个种果树的农户。从刚才，皇上醒过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因此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已经完全明白皇上中毒的原因了！”

太后听到这里，急切地道：“快、快说出来！”

聂飞练躬身道：“是，只因山上种植果树的农户，为了杀灭树上寄生的蚜虫等虫类，便用混入微量砒霜的药水，喷洒在果树的树叶之上。就是这一点分量很轻的砒霜，才导致皇上中毒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苏望亭，就连皇甫大娘、太医令等人，都忍不住要哑然失笑，而苏衡更是咯咯咯地直接笑了出来。大理寺卿曹福成则是显得十分扭捏不安，还带了一点尴尬，额头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用袖子揩了又揩，斥责聂飞练道：“聂主簿，你还是快些住口吧！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又不是天上飞的鸟雀，他怎么会去吃树上的叶子呢？唉，你呀！”

此时的殿内，厥声甚杂，并不是大家都顾不上皇家的威严，而是“天子吃树叶”的场景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在一片笑声之中，聂飞练依旧不慌不忙，从容地答道：“曹大人，你说得不错，只有虫子才会吃树上的叶子，可是您想过没有，鸟雀可是吃虫子的呀！”

此话一出，笑声果然便慢慢止息了，大家都在心中暗自思索飞练的话。但不到一会儿，就在一片寂静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回是苏衡，她说道：“不对，你说得不对！请各位试想，药水喷洒在树叶之上，这个我承认是没有错的，但是虫子吃了树叶之后，必定就已经先死了，鸟雀又怎么能够吃得到它们呢？”

聂飞练心中早有答案，镇定地说道：“是的，你说的固然没错，可是我说的，也不是吃虫子的鸟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