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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旨（第1页）

院子的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为了掩人耳目，选的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车子，从外观上看，任谁都看不出来里面即将坐上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

赵瑱与聂飞练、莫怀雨一起走了出来，在走过那棵桑树时，他想起了飞练刚才所说的话，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看罢又让莫怀雨去妥善处理剩下的事情，包括侍女福妹，尽管整个事件至少有一部分是因她而起，但她既不是恶，应该也不知情，罪责就要轻了许多。

等到支开莫怀雨，赵瑱这才对聂飞练道：“罪犯已经认罪，但是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因为，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还没有说。”

聂飞练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何事，这也是她最后要完成的一件任务，说道：“是，陛下还记不记得，你在刚进那间屋子时对我说过的话？”

赵瑱说道：“记得，那时我对你说，这间屋子的门，还有木板做的墙壁，都是用橡木制成，这种木材十分易得，价格便宜，百姓家中多爱用。可是却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一旦遇热，比如放在太阳底下晒上几个时辰，就会变形。我是这样说的，也是受你所托，可是与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聂飞练红了一下脸，接着笑道：“奴婢大胆，请万岁爷不要见怪。但陛下你所说的，乃是这起案子最为关键之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明白，凶手究竟是怎样从一间反锁的屋子里离开的。直到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他在当天晚上，看到那间屋子一直亮着灯，而且还‘亮晃晃的’，假如是普通油灯，从那么远的地方望去，顶多只有模糊的一团而已，岂会如此明亮？那时我才突然间意识到，他看到屋子里亮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油灯，而是烤火盆！”

“烤火盆？”宪宗疑道。

“不错，是烤火盆！”聂飞练十分肯定地道，“那天我第一次进入鲁班主的房间，看到屋子里的烤火盆被放在了屋门旁边，就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假如屋子里的人要点火取暖，就没有道理把火盆放得离床铺那么远，如果不是为了取暖，那点起火盆又是为了要做什么呢？当时我一时没想明白，直到后来，我又想起秦温在打破房门之前，一直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而那时屋内没有动静已有很久了，他明知道这个情况，到底是想听到什么呢？

“就这样，我把几个情况连在一起，就完全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那天晚上，秦温伪装出夜鹭回来的声音，以此来诓骗鲁班主打开窗户，随即跃入，迅掐死了他——从秦温可以凭一个人的力量抬起那么重的柜子来看，他说自从负伤之后气力未复，显然是在有意隐瞒，其实他完全有足够的力量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在鲁班主咽气之后，秦温就按照事先想好的计策，解下死者身上束腰的黑绦，将他挂上房梁，还不忘了把凳子翻倒在他脚下，以此伪造出自尽身亡的假象。

“到这时，凶手也才完成了一半的工作，紧接着，在离开屋子之间，他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先将窗子的插关儿插上，再将顶住门的门闩拔下，弄断之后，插入壁上的凹糟内。这样做很有必要，因为既能让他得以离开房间，又能在撞门而入后，让别人产生之前是门闩顶住门的假象。有人曾经在丑时二刻左右听到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打翻东西的声音，其实这声音乃是凶手在折断门闩时出的。到了最后，他才点上火盆，并将它移到门边。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凶手担心被人觉，带上房门后匆匆离去，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由这个火盆来替他完成了。

“从昨晚丑时二刻，到今晨人们现鲁班主不对劲，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烤火盆一直未熄，而是在不断地加热用橡木板制成的房门和板壁，直到橡木因受热生变形膨胀，从而将门和板壁紧紧地贴在一起。比起用门闩，反而更加结实，撞开房门的莫怀雨也能证明，如果不是他，还真没几个人能撞得开呢！而秦温之所以要趴在门上，根本不是为了听什么动静，那个早就被很多人听过多次了，而是为了感受一下火盆是否已经熄灭，以及房门和板壁之间是否贴合得足够结实。因此，皇上，就在人们凭借生活经验，认为这间屋子必定是密室的时候，他们从那一刻起，就已经上当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密室，就算是，也只能算是一间假的密室！”

宪宗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从他眼眸中闪动的光芒也能看得出来，一边轻轻敲打桑树粗壮的树干，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时他想的，依然是这起密室中的谋杀案，还是已经想到了别的问题，说道：“聂主簿，你过来。”

飞练闻言便走了过去，宪宗让她再靠近一点，这才问她道：“你看到门口那辆马车了吗？”

他把声音放得很低，聂飞练几乎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得见，于是也小声地道：“看见了，苏大人就站在马车旁边，看他的样子，好似十分着急呢！”

赵瑱道：“嗯，我知道，因此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但对我来说，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聂飞练至此已经把所有关于这件谋杀案的问题都说完了，并没有一点遗漏，但见他问得慎重，完全猜不出即将从他口中说出的会是什么，也打起了精神，只听赵瑱说道：“聂主簿，前几天，我在昏迷的时候，一度好似回复了一点神志，便听到了太子正在和一名女子在榻前说着什么。随后就又昏了过去，听到的话也都忘了，仿佛那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仅有的一点印象，就是他好像说到醒不过来之类的话，其他的，无论现在我怎么想，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如今我自然知道那名女子就是你，那么，应该只有你知道，太子当时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聂飞练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赵瑱问她的竟然会是这件事，太子赵署当时所说的话——“如果他今天醒不过来，甚至是永远都醒不过来，没有一个人会责怪你”，如今就像小河流水一样，清清楚楚的、一个字儿都不差地流过她的脑海，可是她又怎么敢坦然地对着当今的圣上说出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不一会儿，宪宗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容色凝寂，还带了一点怒气，身后已不见了聂飞练，看样子是没有从飞练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在上车后，赵瑱又掀起轿帷，把苏望亭叫了过来，说道：“苏尚书，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同平章事（宰相），让他拟一道旨，立即晋升大理寺主簿聂飞练为从六品大理寺丞，留在京城任职，不再前往西北。太后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也不要跟着我了，去办吧！”

（本卷结束，请看下卷《鬼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