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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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3页）

他们列了几个方案，闻笛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晚饭的饭点。他走进客厅，问于静怡想吃什么，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门，门里没动静。他轻轻打开门，看到床铺整整齐齐，没有睡过人的痕迹。窗户开着，窗帘伴着夜风飘舞，时不时拂过床脚。书桌上放着熟悉的医院塑料袋，在风里簌簌作响。

没人。

他又看了看黑黢黢的客厅，不安之感油然而生。他拿出手机给于静怡了条微信，说自己打算去日昌吃饭，要不要给她带点纸包鸡翅回来，很久都没有回复。他问尤，于静怡是不是去了她那，尤说不是。他又给于静怡打了电话，手机关机了。

胃里被一团又冷又硬的东西堵住了，闻笛放下手机，坐在客厅里，思考于静怡会去哪里。

来京之后，她一直是机构和家两点一线，很少去其他地方。在北京的同学虽然有几个，但除了尤，跟于静怡不算太熟，按她的性格，不会随便上门叨扰。

麻烦了，北京这么大，要找一个人简直大海捞针。

闻笛冒出一身冷汗，想了想，消息给尤，问她知不知道于静怡会去哪里。

尤说她马上过来一起找。

闻笛拿钥匙下楼，在小区门口原地踱了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尤开门下车，朝他跑过来。

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先去学校。学校离得最近，对于静怡来说也最熟悉。

“这样吧，”尤说，“你去学堂路西边，我去东边，找到了条消息。”

闻笛点头同意，尤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用校友卡刷进学校。

西侧风景最好。二校门、大礼堂、草坪、荷塘，都是游客的打卡胜地，常年人满为患，不过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只有稀疏的几个学生。

尤走过水木清华的匾额，看到假山旁那个消瘦的人影，长舒了一口气。

她给闻笛了个微信报平安，走到于静怡旁边，坐在另一块假山石上。

“我想过你会不会在这里，”尤说，“还记得吗？大三的时候，你也是在这找到我的。”

那一年，尤在学业和社工的双重压迫下，作息崩坏，常年失眠，褪黑素因为经常服用，已经完全失效。实习上司是个绣花枕头，只能利用打压实习生的方式获取成就感，对着她的报告百般挑剔，阴阳怪气。就在濒临崩溃的时候，她现男朋友劈腿了大一的学妹。他们三个在同一专业，消息瞬间传遍了外文系。

那天晚上，她突然失联后，于静怡也是在这里找到了她。

于静怡看着满塘的荷叶，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跟你一样，”尤说，“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睛，想到一觉醒来又要看到那个上司，想到全系都知道我被绿了，我就好累，好害怕，好不想看到明天。”

但她没有跳下去。她们在荷塘边上坐了一夜，一起看到了明天的日出。

“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晚春的夜风吹来，荷塘里暗影浮动，尤裹紧身上的外套，“人生是幸运还是不幸，到死之前，是没法下定论的。如果你跳下去了，那你的人生就框死在不幸里了。”

于静怡盯着池塘，陷入了沉思。尤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月亮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到树梢上。

很久之后，于静怡开口问：“我这么不幸，是不是因为我经常去追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尤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坠落下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非要去剑桥读书，非要去外交部，”于静怡说，“我不该奢求的。”

尤看了她半晌，暌违五年，对所谓的命运产生了深深的怨恨。“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居然让你这样的人产生这种想法，”她说，“你什么都值得，最好的机会，最好的平台，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于静怡没说话。资源应该是按照能力分配的，可事实上，她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她想起了过年时闻笛说的话：小说里的主人公，我希望他们都失败。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主人公，没有主人公的气运。她这样的人要成功，本来就需要一路顺遂。高考挥要正常，选专业要选对，找工作要顺利，选的行业要处于上升期，上司要慧眼识才，身体要健康……家里人要平平安安。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错，一切就完了。

她错了两个。

尤看着她，脑中长久悬着的一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握住于静怡的手：“回去读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