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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点破胸而入,重重击打在每一个五螺人包裹着血红炙热心脏的薄膜上。
此刻,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沉船集市和喊声震天的海林檎竞技场已是空无一人,除了向下百里的火山底驻军,数十万五螺人齐聚海绵民宿天台,肩并肩,手握手,个个双唇紧闭,仰遥望,即便是往日停不下手脚合不拢嘴巴的顽童,此时也是凝成了雕塑一般。孩子们现在不过三四十轮,还不知道什么祖先的荣耀,五族的信仰,只是被这阵仗的气场惊得挪不开目,压得透不过气罢了。
三叶虫祭台,亿万年之后,白,红,黄,黑,青,初代族长的水晶头骨在掘于火山底的烈焰石围烤下再次迸出魔幻之光!
轰——
惊雷巨响震撼世界,三十尺见方的三叶草祭台被一股来自正下方的力量击得分崩离析,瞬间荡然无存。
咔——咔,嘭——
围绕着海林檎竞技场的巨型笔石拦腰折断,一棵棵砰然倒下。毗邻沉船集市的那几棵更是瞬间将古老的楼店夷为平地。但人们的目光丝毫没被这些转移,因为即将破土而出的那东西才是他们渴望一见的。
五螺民众无数对紧贴着的掌心冷汗淋淋,孩童们蜷起了身子,瑟瑟抖。就连五螺殿观景台中族长,长老等一干人都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反而是目东的绞头蕨,目南的九足蜈蚣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一个根须绽放,左摇右晃,一个口吐长舌,摩拳擦掌。
在这观景台中,目东的心境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就在刚才,巫一在走上五螺殿顶的前一刻,把一封信悄悄交到了目东手上。目东原以为是她的遗言,让自己好好对待她的女儿,可刚才趁旁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室外之时,他把那信快看过了之后,才现与其女儿毫不相干。
在巴掌大的银色鱼皮上,细如鱼籽的小字紧紧相依,左右上下几乎不留一丝余地,却又工整隽秀,看似充满了力量。
【芸儿:病痛对你母亲的身体步步蚕食,死亡的阴霾也寸寸掩盖她心中本就细微的五螺之光。濒死之人,走向疯癫,对此,尚能活动的,行平生不敢为之事,瘫卧在床的,语三岁孩童之言。为父向来不信临死之人能做到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地与榻侧之亲告别,他们若不是无力嘶吼,便是已被死亡的恐惧夺去了正常人的心智。当然,为父并不否认世间存在能勇敢平静地迎接死亡的人,只是我认为能做到这一点的,已是近神。芸儿,就在我给你写这信时,死亡就像是滴落的树汁包裹着海鳞虫一样把我密封得严严实实,使我嗅探不出一丝外界的空气,感觉不到一缕沙蚕的暖光。那种紧迫更是让过往的一刻刻美好与一段段悲伤无法再次登上脑海舞台。要知道,曾经那些快乐的,忧愁的每一个片段都时不时会生动地重现,甚至占用了本该去体验去追求新事物的一切时间。但我还是原谅了自己,毕竟,当一个人在光明中生活惯了,他只能看到光明,反之,眼中尽是黑暗。芸儿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生活在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世界里,在那里,只要你抬头向上望去,时常能看到一团团一片片一缕缕的纯白物体漂浮在一望无际的蓝底上,那底不过在蓝,灰,红,黑间转换,可那漂浮物却是千变万化,时时不同。七百轮前,我在沉船集市搬运杂货时有幸读到了一本带我五族译文的外世奇书,书上把那变幻之物称为云,且将百态世人喻为芸芸众生。为父那时并无如今临别时的所见所闻,只愿你能平静安稳地活下去,便给你取了个芸字。但随着从6上世界的书籍不断流入,加上与我共同献死的朋友那句-‘听说越是靠近五螺殿越是不易患上顽疾,因为那里最靠近6上世界’,为父便在短时间内有了各种奇思异想,期盼希望。芸儿,生存的空间在不断缩小,食物越来越难以获取,死亡更是虎视眈眈。像每一个父亲一样,我想给你的太多太多。但你也知道,深渊之民除了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什么也拿不出来。还好,机会来了,是放弃与你相伴,还是珍惜死的机会?在那些传言此起彼伏后,特别是有了我能用6上世界的文字给你写信这个佐证后,我终于下了决心。芸儿,我与你共同患难了二百余轮,我了解你,尚若是别人的孩子,一旦父亲做出这种选择,他要么从此堕入比深渊更黑的黑暗,要么会点亮心中与生俱来却从未燃起的光明。而你,一定是后者,我知道,无论如何,你定会照亮自己,甚至他人,再或者,那光明将指引着你,去寻找我们的祖先曾经拥有的,真正的光明。芸儿,我不确定你我是否会有再次相逢的一天,如果有,我真想抚摸着你的脸颊,听你说说那些我没能看到的一切。新螺历,五千三百二十一轮木尘】
如果说那时巫一塞给自己疗伤的方子是她对自己的某种情感,那这封信,是希望自己帮她完成她的遗愿。目东明白。
飞沙走石,轰鸣声大作,水晶桥亦是左摇右晃,摇摇欲坠。密集的人潮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右臂一指,尖声叫到,“爸爸,那是什么?”这孩童之声犹如尖锐鸟鸣,使得周围众人纷纷朝那指尖方向转去。而这周围人的周围人又紧跟着朝那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五螺殿顶,一簇金色光团凌空绽放闪耀,冉冉升起。
“是目北族长!”
虽再无北族,但人们世世代代对巫族族长皆称“目北”!
不错!即便是看不清秀眉炯目,就凭那半隐在金光中的一身乌黑鳞袍,不是目北,还能是谁!
天呼地啸,鼓角长鸣。
目北长飞舞,双手紧握着黄金面具,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轰隆——巨物破土而出,瞬间便完全悬浮于空中。
“这是——”
“好——好大——”
百丈之躯,晶莹璀璨!
这是一尊开了万千扇菱形银窗的巨型椎体!
不知何时,刚才在祭台上被炸得不知所踪的红黄青白黑五颗头骨已是到了目北手中。
“去吧!”
也不知是目北引着金光还是金光载着目北,突然启动,疾风般呼啸着向那悬浮椎体驰去。
“哐当——”
一细一巨,合二为一。
“锵——锵——锵——锵——锵——”
银色椎体如同被目北这金色火种点燃,刹那间便被环绕着布满上了红,黄,青,黑,白五色,变成了一座五光十色的琉璃巨塔!
轰鸣声大起!
尘土飞扬,空气都在颤抖!
人们的敬仰很快变成了恐惧。他们感受到了空气中那种讲不清的重叠激荡,却看不出那巨物有一丝一毫的震动。如果说他们刚才是因为紧张而静止不动,那眼前完全是被紧缩的空气给缚住了。
“不,不会有什么,不,不好的事生吧?”目南怀抱着刚才还匍匐在地的九足蜈蚣,即便是身处最安全的五螺殿观景台,他还是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怕了?”目西哼了一声道。
“哼!”目南也哼了一声。
目中站了起来,环视坐立不安却又不敢窃窃私语的五族脑,高声颂道:“螺历三千七百四十轮,任巫一于临终之际驱直腔鹦鹉螺以肉身补气蘑溃烂之穴。螺历十五万六千六百九十四轮,巫零替母受难,搭千层寒冰阶直上混沌,耗尽真灵,冰封豁口。螺历一百七十十九万零九轮,巫一解始祖尘封之密,次使用黄金面具补天,虽终告失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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