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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的纱布已经被拆下来了,狰狞的伤口顺着掌纹缓缓滴入落叶烂泥中,怪物黄瞳紧眯着,细微的缝隙里透出诡异贪婪的光,瞳光紧紧跟随鲜红的血液,与之共同坠落。
祁怃青衫轻摇,眉目冷冽,半束的长如墨色瀑布般扑撒在腰间,苍白的右手中紧紧握着东升剑,汩汩青色血管在手背凸显,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林中回响,一人一兽诡异对视,暗流涌动。
紫红的信子缓慢的吞吐,满口毒牙的巨口流出更多晶莹的毒丹,如蛛丝般流长不断。
祁怃露出一丝冷笑,利落的的当着怪物的面将伤口狠狠挤压,然后将血流如注的伤口用纱布封上,眼前的美味被纱布遮挡,怪物的眼神由贪婪变得危险,属于豹子的狠戾和属于毒蛇的阴冷同时迸出来,它低低吼着,威胁着他解开。
祁怃眉毛轻轻一挑,右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挥出的轻轻剑气也让一处泥地落叶横飞,烂泥分离,露出黑色的石板。
"哼,畜生,你该死了。"
淡淡的嘲讽声似乎刺激到了怪物的敏感神经,它怒吼一声,猛的扑了过来。
祁怃右手皓腕轻转,剑光如白昼般挥出,利落的一脚踹出,他轻巧的踹向怪物的黄瞳,看似轻松的脚尖仿佛有千斤重,长剑直接怪物双眸,剑身一挽一挑,轻轻松松戳瞎了它的一只眼睛。
脚尖在它头颅上一点,干净利落的翻转又狠狠的挥出两剑,雪白剑身在它金黄毛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稠模糊的叉字,剑影快到看不清楚,剑尖汇聚出一点白光在怪物的头颅上飞快的刺着,很快,血肉模糊的就变成了怪物。
怪物疯狂的扭动着头颅,剧烈的疼痛已经麻痹了它的上半身,血肉模糊的打脸已经让他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巨大的蛇尾也不能动了,就在刚才,祁怃把沐景琅的紫薇当做长枪一般狠狠掷出去钉在它长尾上。
庞大的生物现在如蚯蚓一般无助的扭动着,祁怃自头上站立,毁天灭地般的寒意让怪物都打了个冷颤,登高之下,祁怃看到了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个坟头。
轻飘飘落在怪物后颈之上,一片竹叶也有万斤重量,死死压制住它,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匕拔起,银亮的光芒一闪而过,祁怃用怪物的金毛将匕上的血渍揩干净,浅黑色的眸子一闪而过的冷芒印在匕身上。
下一刻,长剑自上方划下,一剑直接砍到了了颈后的脊骨,竖起东升,狠狠压下,长骨寸断,庞然大物猛然颤抖一下,然后轰然倒塌,了无生息。
点点血色沾染了祁怃的青衫,他冷眼看着咽气的怪物,汩汩血液从半丈长的伤口中流出,血肉筋脉都不在跳动了。
祁怃把沐景琅跟萧贺安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把东升和紫薇留给了他们,撒了一圈血作为保护,如果不出他所料,这林子最大的异处已经没了,剩下的小物都怕他的血。
他缓缓走向那处坟墓,就像马上就要揭露他师父的第一层面纱一般。
恰到好处的画册被沐景琅找到来到他手中,对师傅的好奇跟敬重交织,神秘的祥云簪主人,想要隐退的千元缘楼,带来消息的吉,一定会出现的萧贺安和沐景琅,会感人的白雾,惧怕他血的白蛇,藏有沼气的湖泊,梦里预兆的豹头蛇身怪,最终指引这处坟墓。
枯枝烂泥的泥土上突兀的铺着几块石板,延伸像墓碑的地方,祁怃沉默着踏上石板路,走到墓碑面前。
石灰色大理石墓碑,流畅的弧度线条矗立着,中原文字的整齐的刻在墓碑上,上面写的内容却让祁怃有些寒凉震惊。
"岑山主,祁氿夫,顾翎之。"
祁氿夫,夫?
夫是什么意思?
轰隆的声音从祁怃耳边响起,他茫然的抬头四顾,没有打雷,轰鸣声还在继续,他嘴里不住的低喃着:"祁氿夫,顾翎之。"
脑海中突兀的响起祁氿在他生辰那日告诉他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给你讲哦,人藏东西就要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别人又不能注意到的地方,比如这个蒲团,我就会在地下掏个洞藏着,别人根本不会想到东西在他眼前。"
猛的祁怃俯下身子,趴在墓碑地步查看,果然现一处不太明显的缝隙藏在泥土之上,他毫不犹豫的扒开黄泥,猛按中间,一个暗匣凸了出来。
那里面是一卷玉简,保存的很完好,冰凉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到心脏。
缓慢卷开的碰撞声,就像心里的鸣钟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小七,如你所见,这是我留给你的信,这是你师娘的墓,哪怕他是个男子,顾翎之,这座诡林的主人,神秘且迷人,我自伽落来,想见世间之美好,误闯岑山,遇一人,身心俱陷。翎之是世上最正义之人,他守着一片这世间最后的净土,白衣珏珏,俊郎恣意,或许你没听过他的名号,世人称他为‘祥云公子’,我亲手磨了一支墨色祥云簪赠予他,最后那簪子碎在我手中,同他一般。我有很多秘密都未曾告知于你,因为我觉得你没必要知晓,已经算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太过久远了,太过微不足道,那件事里只死了顾翎之一人。我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痛恨中原人,我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顾翎之,救济难民,惩恶扬善,但这世间容不下我,就像当初容不下顾翎之一般,我被人诬陷,被万人唾骂,我亦没有变成魔鬼,我把自己隐藏起来,遇见了你。你与翎之,很像,当你说出你要拯救苍生之后,我才知道,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好人了。小七啊,我就要去陪翎之了,不要为我报仇,如果当不了好人,那就当个普通人吧。——祁氿留。"
寂静的环境下仿佛只剩下了祁怃一个人,他失神的捧着手中的玉简,瞳孔无意识的散着。
怪不得,怪不得祁老头云游那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乞儿,只收留了他。怪不得,怪不得祁老头只穿白衣,只在最后见他那日套上黑纱。怪不得,怪不得在听到他想拯救苍生的理想后,表情晦暗莫测。
怪不得,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开朗模样,却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变得深沉,或许,那才是索旯本来的模样,沉默,寡言,冷漠,黯淡。
自遥远国度来的混血少年,怀揣着对自己身体中另一半血液来源的好奇,来到中原,遇到了宁愿殒身损命也要爱他的人,葬送一生。
祁怃粲然的笑一声,对着墓碑轻声说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多么深沉动人的爱啊,只爱一人,爱到可以放弃自己,变成他的模样。
一声破裂,玉简碎成粉末,祁怃有些虚脱的瘫坐在地上,经脉中的内力在倒流回它该去的地方,如万虫啃咬般的酥麻疼痛感流动在四肢里,无神的望着天空,无声的自嘲着。
你还真是留了一个大难题给我啊,祁老头。
熙熙攘攘的声音响起,祁怃眼皮都懒得动一下,静静的看着已经有些微凉的穹顶。
几个带刀的黑衣劲装蒙面人无声的站立在坟墓四周,漠然的包围了祁怃,从石板路上走来一个男子,整齐的束并未戴冠,只绑了一圈带,尾带随风的飘着,浓眉凤眼,深情恹恹的,黑眸里染着一丝无奈。
"这就是你说的日后好相见了,阿吉。"祁怃有气无力的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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