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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贺缜依旧来接他,明天就是十一长假,贺忆光顾着想要去哪潇洒,冷不丁贺缜说大后天他乡下的表哥结婚,发了请帖请他们回去喝喜酒。
贺忆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年幼时被大几岁的表哥欺负的日子,怒气就上来了:“不去!我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算哪门子的表哥!”
贺缜开着车,听到他这样说也没什么表态,只说请帖都发来了,不去太不礼貌。贺忆烦躁地捶了一下座椅,说你觉得不礼貌你自己去!反正我发誓我是不会再回去了的!
“小忆!”
贺缜已经很久没这样喊他的小名了,语气也不像往常的温柔,贺忆被他震了一下,安静了。
“他们好歹也是跟你带亲带故的,就算曾经对你再怎么不好,也把你养了那么大,你想如果不是舅舅家养着你,你能不能再和爸爸相见都不知道呢。”贺缜虽然也恨他舅舅曾经那么对他儿子,可是一想到如果当初他舅舅直接把这孩子扔了——他真是不敢想。
贺忆还是气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养着我!我才吃了那么多苦!”
“小忆,爸爸不想让你一辈子带着对舅舅家的恨意生活下去,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些不堪的日子只占据了你小小的一部分,难道你还要带着这种怨恨让自己接下来的大部分人生都不好过么?爸爸也不想你成为那样。”
贺忆看着贺缜认真的神情,不说话算是妥协了。
第二天贺缜就带着他开车出发了——贺忆外婆家在隔壁市的一个村子里,在贺忆印象中那是一个很落后的地方,外婆家甚至还是还是砖瓦房,那几个臭烘烘的猪圈,要倒不倒的泥砖老围墙,有一间破旧的干草屋,贺忆被打之后就不能进屋睡觉了,经常就蹲在里面度夜,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东西。
车子下了高速之后进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泥路,路边都是一栋栋二三层的小楼,如果不是看到村口那棵大榕树,贺忆还真认不出这是他生活了12年的村子。
榕树下面是一条不算宽的小河,不过河水也没有以前那么清澈了——至少现在贺忆是不想跳下去游泳了的。
贺缜看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解释道:“这个村子前两年修了路,上面拨了款下来发展城镇经济,很多人都富了起来。”
贺忆想了想外婆家的房子,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像贺缜这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贵公子能不能习惯?他甚至还想到贺缜皱眉嫌弃的样子。
结果证明是他想多了,车子在一个宽敞的院子停了下来,然后贺缜下车了。贺忆看着院子里三层楼的小洋房,里面张灯结彩弄得喜气洋洋的,一时惊讶不已——这是他外婆家???
贺缜帮他开了车门,又低头给他解了安全带,看他呆愣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呆呢,下车见外婆去了。”
贺忆这才下车跟着男人往里面走,或许是近乡情怯,他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爸爸的手,生怕走丢了。
刚走到大门,里面有人出来,一见到他们就面露喜色,往里面用方言喊了一声什么,然后就用着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把他们迎了进去。
见那人要拍拍他的头,贺忆下意识就要躲,他完全不记得这是谁了。对方也不尴尬,笑着说老幺都长这么大了啊。
老幺是贺忆在这里时外婆家的人对他的称呼,因为他1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贺忆就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外婆就干脆喊他老幺了。
然后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整得人模人样的青年和一个长得比他大几岁的大姑娘走了出来,见到他们脸上笑得又卑谦又热情,让贺忆觉得怪怪的。
贺缜拉了拉贺忆的手,示意他问好,自己也对那男人喊了一声大哥。贺忆不情不愿地喊了声舅舅,又躲到贺缜身后去了。
贺忆他舅舅听到他们喊他,脸上又惊又喜,连忙说路途辛苦了,让他身边的孩子喊了姨夫又打发去端茶倒水了。
舅舅请他们到大厅的雕花八仙桌上坐——这个村子还保留着类似古代的上位传统,贵客和长辈是要坐在上面的。那张桌子上面贴着红纸和红绸花,明天估计要拜堂用。贺忆小时候能参加的婚礼有限,所以每次都很好奇地挤到最前面看别人拜堂,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里还保留着这种风俗,让他不由得期待起来。
贺缜坐上去,把不知所措的贺忆带到身边坐下,椅子很大,坐两个人不成问题。然后他就和贺忆的舅舅聊了起来。
从他们的聊天中贺忆知道了一些事,当年把贺忆接走后,贺爷爷为了报答他母亲和外婆家的生养之恩,让贺缜给了他们一笔钱,于是才建起了这栋房子,贺缜后来又帮他们在镇上开了家小超市,由他舅舅和舅妈经营。他大姨家在村里也办了个手工场,当起了老板,生产的东西都是直接送到贺缜公司旗下的产业里,家里那对龙凤胎也争气地考了大学,贺缜还给他们一人一笔钱。表哥高中毕业后没继续读书了,贺缜看他学历不够就没把他安排到公司里,只给他在市里开了家饭店,表姐现在还在读高三,也是靠贺缜的关系进的市重点,而且承诺如果考得好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底下的公司做事。这让贺忆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让他不得不佩服他爸的大方。
他舅舅跟他爸说话时的语气也没贺忆印象中那么粗鲁了,带着点小心翼翼,他们年龄只相差了差不多十岁,但看起来足足像差了二十岁。他还看到上来倒茶的表姐在看向他爸时不自然的红晕——顿时他自豪感十足,就差没大声炫耀我爸爸比你爸爸厉害了。
像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现父子情深一样,贺忆十分粘着贺缜,也不把前几天发生的尴尬事情放在心上了,贺缜看出他的骄傲心理,也就着他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喝个茶都要给他吹凉,让贺忆好不得意。
一会他舅妈就带着他外婆下来了,他外婆年近七十岁,花白的齐肩短发上别着一个红色的发卡,穿着花色的衫子,她已经有点老年痴呆了,不过见到贺忆还破天荒地喊得出他的小名。这让在场的人都很惊讶
贺忆就算嘴上再怎么说讨厌外婆一家子,见到曾经硬朗的老人突然变成现在吐字不清的摸样,还记得喊他老幺,顿时红了眼睛,其实外婆也没有那么讨厌的,虽然也会打他,虽然也要他做农活,但是每次赶集她都会偷偷地给他买一两块糖,被舅舅打得动不了的时候也是她来给他上药,母亲去世那天外婆抱着他偷偷地抹眼泪……
老人家巍巍颤颤地走到他面前,贺忆赶紧站起来,不知不觉他都比外婆高了,然后他外婆伸出手吃力地摸了摸他的头,贺忆哑着嗓子喊了声外婆。老人家也红了眼圈,嘴里说着老幺乖,手却塞给他几颗米花糖——那是贺忆小时候她经常买给他吃的零食。贺忆感觉他就要哭出来了,接过糖就把头埋到老人的肩上,喃喃说着外婆老幺回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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