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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木门是敞开的,门内依稀有几人坐在凳子上。
老妈拉了我默声走了进去,也没跟谁打招呼就往靠近门口的凳子上一坐。我发现其余人连好奇心都没,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笔直坐在那,有的甚至闭着眼,但看嘴唇在蠕动念念有词。看样子都是来找那梅姑关盲的人,这一天的生意还不错。
老妈自落座后就与她们一般端坐在那,大概这一众人里就属我最没“诚意”吧。环顾四下,左旁有一个木楼梯蜿蜒而上,但因楼梯做成呈直角的两段,是故视线只能探到拐角处。
目光偏转,落于某处。
记得早年家家户户都会在当门正墙上挂一幅大画,两旁再有对联,基本上一年四季都不会换。而这间屋子的明堂墙上也挂了这么一幅,上面画的却是地藏王菩萨,两旁对联分别是那句名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心中不由暗暗冷笑,一个神婆也敢放此大言!就不怕地藏王菩萨将之也超度了去。
第一卷:无根简书第73顾山梅姑(1)
正兀自转着心思,听到楼梯口腾腾腾地传来脚步声,并伴随着语声。转角处就见一中年胖妇走在前,后面跟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抹着眼泪。只听中年妇女口中还在劝:“别太难过,你爸在底下过得虽然苦,但只要你后面多积点孝就会好起来的。”
说罢两人已到了楼下,却是进了里面的房间,几分钟后两人再次出来,那姑娘已经不再哭了,甚至一脸虔诚地朝楼梯口拜了三拜,这才准备迈出了门。而中年妇女飘了眼我们道:“你们再等一等,梅姑需要恢复元气,一会张婆婆会喊你们的名字。”
等两人出了门,又过去大概有两三分钟,听到楼上一个老妪的声音在问:“是不是惠芬来了?”很是吃了一惊,与老妈坐这不到一刻钟,楼上居然就已知道我们来了?
老妈倒是没有一点异色,起身就要走,想了想来拉住我压低声说:“愿愿,你陪我上去。”
点了点头,既然来了焉有不上去一探究竟的理。我倒要看看这个梅姑是有多“神奇”。
木楼梯大约有些年代了,踩在上面吱嘎吱嘎地想,而且在转过拐角后我就抬头向上看,只见楼梯尽头处就一扇沉黑的木门紧闭着,加上楼梯里的光线昏暗,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营造氛围必然是神婆必备技能,外在的环境加上煽动人心的话语,才能让上门关盲的人深信。走到门前平台,只见老妈先朝着门鞠了一躬,然后才轻声征询:“梅姑,张婆婆,我们能进来了吗?”
还是那道老妪的声音:“你旁边的丫头没向门神行礼。”
老妈立即回头来拉我,朝我使眼色。我无奈只得弯腰而拜,直起腰的同时听到门喀的一声,从内打开了。于是老妈伸手推门,但只推到容一人能过的位置就钻身而入,我蹙了蹙眉随在她身后。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味,很难闻,而且室内昏黑一片,是寻了片刻才发现角落里依稀有两道人影。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我看到老妈走上前两步就跪倒在了地上,凝眸细看才发现那里原来有个蒲团。
老妪又在那吆喝了:“丫头为何不跪?”
我冷笑置之,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凭什么让我向一个神婆跪?还旁边一个老婆子狐假虎威,真是可笑。
这次老妈倒没有来要求我,只低首了道:“是我来关的。”
“可是”老妪还欲发言,却被昏黑中一道尖细的嗓音喝住:“好了,张婆,省了那些礼数吧。”没料刚还喝声叨叨的老妪立即换了态度谦恭而应:“好的,梅姑。”
原来这坐着的女人就是梅姑,只是这嗓音委实让人听了不舒服。
只听她再次开腔,却是:“惠芬,又是一年了,我算到你今日会上门,可是再关那未亡人?”老妈嘴唇动了动,没有作声只点了下头。
我在心中暗赞老妈还算机警,知道不将日前的事道出。像这种神婆,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并套话,从你的话中得到有限的讯息,再慢慢引导你将事说出来。
不过老妈那哀漠的神色其实已经向对方透露了一些基本讯息,果然听到梅姑那细嗓缓缓而道:“看你气色不好,是近两日发生了事吧。”
老妈闭而不答,只道:“请梅姑为我关盲吧。”
明明看不太清,我却似有所感那梅姑阴沉地笑了下,转而空间静谧下来。还没等我有进一步的观察,就听到悉悉索索声从那处传来,紧接着看到眼皮子底下的老妈一个跌坐在旁,表情震惊地瞪着前方。
我一个箭步上前,弯了腰要去扶,却发现老妈的身子很沉,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发软。顺着她视线抬头,到这时我才看清梅姑的真正样子,然后生出惊恐之感。
那简直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更像是一具骨架!从没见过这般瘦的人,她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梳着发髻在脑后,这么热的天,长袍也是长袖并盖到脚,而脚上是一双老辈人穿得那种黑色布鞋。呈露于外的地方完全没有肉,就是皮包着骨,而且还有好多黑色斑点。而此时她正一副抽搐状,看得我都快以为她要不行了。
可下一瞬,她剧烈颤抖之几下就停住了抽搐,本半闭着的眼突然睁开,幽黑中磷光熠熠,很是渗人。低低的,似轻叹似沉痛的细声:“小芬。”这一开口就让老妈的情绪崩溃了,而我也心头猛的一震,这个称呼记忆中就只有父亲是这么唤的。
很快梅姑又开口了:“你我一别十几载,再见却阴阳两隔,是我对不住你。”
老妈一听瞬间嚎啕而哭,边哭嘴里边语音不清地喊:“常清,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你这是在惩罚我没有等你与人好了吗?可是我跟何为名除了同在一屋檐下根本就没越过尺线半分啊。”
我大吃一惊,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她说这么多年跟何叔在一起没有逾越分毫?似乎被“父亲”上身了的梅姑也不信:“你们在一块孤男寡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能守住分寸?”
老妈理智早已失了,眼神呆滞抽抽噎噎地答:“何为名早年受过伤不举的,后来又得了心脏病,那年他救了我命提出想与我结伴,我不能忘本又对你彻底死了心才答应的。”
当真是让人企料不及,怎可能会想到老妈与何叔之间还有这许多事?只是我扭头看向黑暗处的梅姑,我对她仍抱有怀疑。父亲对母亲的称呼,离开了多久,都可能从之前母亲来关盲的几次中被试探出来了,而到这刻也没见她说出关键性的话来。我甚至怀疑老妈前几次来会否被迷了心神,把家里的事都告诉过她。
之后过程就是梅姑以父亲的口吻在与老妈交谈,虽然口吻相似,但配上她那尖细的嗓音,总令人有毛骨悚然感。我在旁越听眉毛越蹙紧,很明显话锋在朝着某个方向带,果然七绕八弯后梅姑隐晦而问:“小芬,那物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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