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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黑耳姥姥顾不上照顾翠凰的情绪,只想着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盘烂摊子。她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两个罪魁祸首——如今已经变得粉白可爱楚楚动人的小丫头,终于逼不得已下出这样一步臭棋:“好吧,这一次我们的计策,就安排她们两个去完成吧。”
这话刚一出口,灰耳姥姥已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当即情不自禁地扬声反对道:“姥姥!您可不能这样糊涂!这,这完全是胡闹呀!她二人能有什么慧根?!别说吃了一粒魅丹,就算是吃下一海碗的魅丹,那也是扶不上台面的小鸡雏呀!”
灰耳姥姥嚷嚷完,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对着地上的飞鸾和轻凤又指又戳,就见缩在地上的飞鸾哭得更是直打噎,而黄轻凤依旧耷拉着个脑袋装死,只是趁着灰耳姥姥不留神的时候,又偷偷龇了龇细小的银牙。
等到急性子的灰耳姥姥发泄完,这时族长黑耳姥姥才悠悠叹了口气,对在场的三狐一鼬开口道:“并非我不愿意让翠凰去,只是你们殊不知,她的性子太冷傲孤高,恰恰是男人最不喜欢的类型。我们狐族将她献上去,固然可以吸引那年少的皇帝一时贪鲜,可惜终归难以固宠,做不得长久的买卖。我原指望可以用魅丹将她的脾性调化调化,奈何天不遂人愿,魅丹叫这两个小鬼吃了,好在她们也算娇嫩可人,如今不妨顺水推舟,一个不够两个凑,将她俩都送进宫去,兴许能成气候也未可知。”
灰耳姥姥愣愣听完族长一席话,却是不以为然道:“那轻凤古灵精怪也就罢了,不怕她吃亏,飞鸾一向是个老实孩子,如何会讨男人的欢心?她又是先任长老的遗孤,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黑耳姥姥胸有成竹地微笑,走上前伸手挑起了飞鸾的下巴,对灰耳姥姥道:“你瞧,她这样的小脸我见犹怜,去了人间又怎么会吃亏呢?狐族服下魅丹后散发出的气质,是凡人绝对无法抗拒的,这点就和轻凤不同,你看同样是服下半颗魅丹,因为她非我族类,效用就不大……”
灰耳姥姥听了族长的话,仔细打量了这两个丫头,果然啧啧有声地感叹起来:“姥姥您说的果然不错,你看轻凤这丫头服了魅丹,脸还是这么黄……”
这时赖在地上的黄轻凤依旧在装死,只是这次她耷拉着的脑袋垂得更低,小牙也龇得更利落了。黑耳姥姥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一戳拐杖,肃然呵斥道:“黄轻凤!快起来听命!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黄轻凤顿时浑身一颤,死也不敢再装了,慌忙爬起来对着黑耳姥姥磕头:“姥姥饶命!姥姥有话只管吩咐,轻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哼,若不是你母亲哺育飞鸾有功,今天我岂能饶你性命!”黑耳姥姥瞪了战战兢兢的轻凤一眼,嘱咐她道,“今日我派你和飞鸾出山,你当谨记肩上重任,必须处处照料好飞鸾,不得忘了本分!你听明白了吗?”
“姥姥放心,轻凤若有违背,天打雷劈!”黄轻凤心中暗喜,忙不迭叩了几个响头,将黑耳姥姥的吩咐都答应了下来。
在场只有灰耳姥姥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安慰失去魅丹的翠凰,她讷讷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上点什么,却见翠凰头也不回地离开,径自消失在内殿。
“这孩子,”黑耳姥姥看着翠凰不声不响远去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把她宠坏了……”
此时已是十二月隆冬,这一晚骊山狐族施展了雪幻术,让骊山一带纷纷扬扬下了好大一场雪,翌日清早但见数百里峰峦银装素裹,只有华清宫里的温泉水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当然,狐族施展这幻术可不是为了给唐敬宗游玩助兴用的,这一夜的大雪笼罩住方圆五百里的地气,细细的雪花浸润了寒冷的空气,也迷惑住了皇帝和护驾的文武百官的神魂,使他们相信如今的大唐自他们出生起,就存在着一个名叫浙东的属国,而浙东国今日将向天子进献两位国色天香的舞女,进贡的队伍也早在昨天就抵达了骊山的行宫。
于是我们年少天真的唐敬宗李湛一早醒来,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笑着问身边的宦官道:“今天浙东国送来的舞女就要到了吧?”
李湛说得高兴,他的贴身宦官刘克明便也笑嘻嘻地回道:“回陛下,浙东国进献的舞女过了午时就能到了,听说那两个姑娘身轻如燕,漂亮着哪!”
年少的唐敬宗闻言登时龙心大悦,连忙起身穿戴好冬季的常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袖着手踱到殿外赏雪去了。刘公公忙着为天子张罗早膳,在吩咐手下人往殿外交差时,却与手下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带话出去,今日计划不变,一切相机行事。”刘公公轻声轻气地说罢,脸上露出了一抹慈蔼的笑。
这一天白昼再没有落雪,天气清寒,浙东国的进贡队伍在午后顺利地进入了华清宫。一身锦裘的唐敬宗被宦官们簇拥着,坐在龙舆上翘首以盼,只见那雪地上一路撒了粗盐,“浙东国”的护卫队吹吹打打着,在一片鼓乐喧天中,将一辆华丽的马车引到了华清宫的丹陛前。
唐敬宗刚想叫一声好,不料随着锦帐一揭,浙东国的侍卫们竟从马车上抬下了一个柜子!
那柜子通身嵌着螺钿七宝,晶亮的玛瑙和玉石在柜门上拼出了一副刘阮遇仙图,柜子的边角都用黄金包裹,紫檀木在阴霾的天色里依旧能映出柔润的光——这流光溢彩的宝柜端的是件好宝贝!可是唐敬宗睁大眼瞅了半天,却只是纳闷地眨眨眼睛,回头问左右道:“不是说献人么?怎么送来一个柜子?”
多亏刘公公经验丰富,一早就悄悄命人跑下去问了问,这时便附在皇帝的耳边笑嘻嘻道:“陛下,美人就在这柜中藏着呢。”
唐敬宗听罢一怔,不禁伸手指着殿前的宝柜,望着左右嘿笑道:“嘿,这算哪一出?你们倒说说?”
刘公公心里当然清楚这是个噱头,就像赵飞燕的留仙裙、寿阳公主的梅花妆似的,古往今来的美人不都讲求个包装吗?!但这种大实话他可不会对皇帝直说呀——他得顺着天子的心意,随时随地哄着他:“陛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浙东国这次进献的舞女可不一般,据说这一对姑娘娇嫩轻盈,就像那白雪捏成的一般,禁不得风吹也禁不得日晒,因此这才锁在柜里,千里迢迢地送到长安来。”
“哦?雪做的人吗?这倒有意思了。”唐敬宗听着有趣,索性亲自起身走下丹陛,命人将宝柜打开。
于是一路上颠得昏昏沉沉的黄轻凤与胡飞鸾,在睁开眼重见天日的第一刻,就看见了她们将要祸害的皇帝——那还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身穿着南粤进贡的青蓝色浮光裘,细细的腰上束着一根夜明犀腰带。他正站在雪地里嘻嘻地坏笑,少不经事的脸庞显得古灵精怪,即使过早染上了酒色衰败的戾气,却依旧光彩夺目,就仿佛这阴沉冬日里西偏的昃阳,透着说不清的漂亮,却也隐隐透着一股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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