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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第1页）

安安的文章被刊印在了校报的一角。是公开课引的随想。拿到报纸的时候，她随意地浏览了一遍，就神色淡然地放下报纸，继续琢磨手头的化学题了。化学真的是太难了啊，安安想到上次死活琢磨不明白的那个反应式，改了三次都没改对的惨痛，以及苗素娟的戒尺砸在手心的闷痛。

慕俩静默无声地坐在了安安的旁边，在她第二十八次推翻重算的时候忍不住抽掉了她的草稿纸。“你的思路是歪的，你怎么就能死瞄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尝试呢？真是服了你。”然后她提起笔，铺开一张新的草稿纸，认真地讲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飞运转的笔尖，流光溢彩，煞是夺目。

圣扬中学高中部二楼，教学管理部办公室，几个老师凑在一起，研究起新刊的校报。听着大家各抒己见高谈阔论，陈逸谦凝神蹙眉，一语不。他的桌案前静静地平铺着最新一期的校报，头版头条正是报道公开课的通讯稿。

他随意地坐在主位上，修长的双腿微微曲起，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指节修长，指尖自然向下垂落，微曲的指骨处纹理清晰。他的视线在头版和末班浏览一遍，拇指和食指打着圈儿摩挲几周，眼神倏忽定格在一处。

耳边的讨论声还在继续。陈逸谦坐直了身体，头颈微微前倾，右侧手臂轻轻搭在桌面上，眼神凝驻在那篇题为《母亲，母亲》的文章上。加粗的三号楷体，下面一行小四号宋体：感公开课《大堰河，我的保姆》。

文章不长，他却兴致勃勃地逐字逐句读了起来。陈逸谦的思绪被文章牵着飘远了，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受到忽视的孩子们，小兽一般充满防备却又暗藏渴望的眼睛，有时候像猫一般柔顺，有时候又冷不丁弓了背炸了毛，脆弱而又敏感，善良而又单纯。他的心仿佛被这短小的文字敲痛了，明明是正值花季的少年男女啊，细弱的情绪又该怎样保护？

“陈主任，您看呢？”耳边传来低沉柔和的询问，陈逸谦回神，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意说了几句，起身离开了。身后又陷入了讨论，陈逸谦站在长长的走廊一侧，右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拧了眉注视着远处丁香盛放的小花坛。

慕俩的名字突然在初三124班响亮了起来。各科老师提到这个名字，总忍不住去探究一下这个突然闪耀起来的新星，然后揣摩着是否有希望让她在自己的科目上也能如黑马入境，狂卷风云。毕竟物理化学双榜，也实在难得了些。连何嵩每次从物理办公室取完作业出来都忍不住要低声酸几句。

主人公慕俩却一如既往的特立独行，既不过分亲近物理化学两科老师，也不刻意抗拒前来示好的其他老师，甚至连同学慕名前来请教问题也还是那一副疏淡冷漠的样子。她的耳机还是一天到晚挂在耳朵上，只在面对安安和吴可松的时候才象征性地摘下其中一只，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趁着活动课大家都去室外活动的间隙，安安轻声对慕俩提示道。慕俩的短服帖地藏在耳后，正好掩去耳机线的痕迹，她微笑起来，露出一排精致的小白牙：“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应付多了浪费感情。”

“但是这样的话，吴可松……”没等安安说完，慕俩已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不一样，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例外。”她的眼仿似蒙上一层淡雾，两颊的笑涡也淡得几乎看不真切：“这样，也不枉我暗恋过他这么一场。”

安安合上手中的化学习题册，认真地歪了头看她：“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单相思呢？说不定他心里也明白的呢？”

贺向阳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迎着下午四点多的日光，他镜片后的神色在寂静的教室里看不真切。安安和慕俩对视一眼，各自握紧了手中的笔，做出专心解题的模样。贺向阳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响在耳畔：“安安，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安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贺向阳正侧了身与隔壁桌的几位老师闲聊着什么，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眼底是难得一见的怡然。见安安进来，他回身轻笑着：“你们聊的是谁？”

本来严峻的话题，在他不曾收敛的笑意里莫名显得轻快了几分。安安微垂了眼，沉吟数秒。贺向阳却不为难她，只笑着问道：“是在教室的哪个方位？”

安安抬眼，看着班主任深邃的眼，突然觉得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她顿了一秒，双唇轻启：“东北。”

贺向阳的神色含了些意味深长，眼里波光闪闪，兴致盎然的模样：“总不能是大东北吧？”

安安想到坐在教室大东北角落里的男生，少年斑白的，抬头时额间掩不住的褶，不太明显的眉……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贺向阳收了这个话题，不待说出下一句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嘴角含笑眼神深邃的男老师走了进来，淡色衬衣笔挺的衣领随意地竖着，第三颗纽扣以下的部分规矩地藏在酒红色毛衣后面。深棕色外套的拉链被退到胸口的位置，显得整个人在温润儒雅之外更多了几分随性慵懒。他刚推了门的右手自然地收回，曲肘放在胸前，手指闲闲地拨弄着外套的拉链。

陈逸谦的目光在安安脸上睇了一瞬，然后看向对面的贺向阳，薄唇轻启：“向阳，你给我找的人怎么样了？我这急着要呢。”嘴上说着急，可他的表情却漫不经心带了几分调侃。

是一个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呢，安安在心底默默地想着。却见贺向阳嘴角颇有些神秘地翘起，瞥一眼面前的安安，笑容肆意：“找到了，近在眼前。”安安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眨啊眨，眨啊眨，黑黑的瞳仁在眼皮开合间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