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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瞧得清楚,那是一道明目的火光,而中枪的人则软软趴倒。这不加掩藏的声音吵醒了男孩,引起了妇人的注意,少年正想吭声,却见网里传来老人的消息:“别说话,找麻烦的来了。”
而后,老人刹停小艇,让茫然的母子蹲低身子,叫少年把那装错钓具的包裹拿来。赛尔感到这包裹很沉,而当老班布将之解开,他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一把闪着寒光的重枪。
“有信号吗?撞上杀人犯了,还好我习惯带点家伙防身,”安慰好紧张的妇人后,老人放好脚架,对准那艘尚未接近的快艇,“先报警,让他们赶快来…嘿,阿纳塔,赛尔,爷爷给你们开开眼,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军队最爱的暴力。”
扳机扣动后,一声雷鸣将快艇的引擎打中,贯出可怕的缺口。少年探出头,见那刚杀了人的家伙给老人的举措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
架着枪的老人扯开嗓子嘲笑:“嘿,傻瓜,敢跳船就去死吧,我的子弹可不留情,不,是炮弹啊,哈哈哈…没事了,跟警察接上了?快些让他们来,咱们不能一直盯着这家伙,会感冒的啊。”
没多久,徇光前来的警察将杀人犯押上船,更护着目击者的小艇回到岸边,承诺录完口供就送他们回家。在确定老人和少年不会有事后,换好衣服的妇人和男孩先行离开,酝酿着怎样与家中的丈夫及父亲介绍这难忘的惊魂之夜了。
至于老人,则看着一脸难办的警官,耐心听其训话:“这位老先生,你从哪里弄来…呃,共治区的军用狙击…不,二十五毫米的狙击炮?不管你是怎样将这玩意搞到手的,你都要清楚,在格威兰,这东西绝对违法。至少在我所知的法令内,这东西属于那种会害买卖者被关上好些年的违禁品。老先生,看护照,你是从共治区…圣城来?不论在那里这玩意是否合法,你必须得明白,携带违禁武器进入格威兰且使用可是重罪——”
面对缓和气氛的警察,老人仅仅是平静地回望,说出如圣堂的传道者一般的庄严和慈祥:“孩子,你相信帝皇吗?”
“啊?”警官愣了片刻,而后无奈地抓挠起一头金色卷,“老人家,我理解你从共治区来,那里的居民会比较虔诚…当然,大部分格威兰人也是教徒,其中也包括我。但我们现在谈论的问题,不是探讨对帝皇的信仰就能够解决的——”
“我明白。可若我是帝皇的使者,相信你再不会感到为难。而既然你信仰帝皇,就允我这帝皇的使者亲见那嫌犯吧,孩子。”
“老先生,玩笑也要有——”
刚出口的话被警官生生吞回腹中。因为他看见精干如士兵的老人站起身,负手而行。这个身材干练、须沧桑的老头,却如陈列在王庭最中央的初代国王的雕像般庄严,不,那是更高高在上的、踏着权力的昂阔步。这时候,警官想起别在腰间的武器,又不敢伸手拔枪,因为一个念头占据了惶恐的心脏——
面对这以帝皇使者自居的老者,挣扎相当于徒劳。
老人告诉少年耐心等候,接着,他走过一位位不敢拦截的警员,直达收押犯人的那间审讯室,以指轻敲紧锁的门,令铁门崩飞直射,惊得还在拷问嫌犯的警员噤声不动。
而后,老人又探指敲碎玻璃与墙,来到气定神闲的嫌犯前,却不开口,只是看着他,等他说话、等他解释。
他颔致意:“常青武神、帝皇使者、班布先生,您好。”
“嗯,都懒得致歉了?现在,明知我最少也有第二巅峰力量,你却自信如常…格威兰的圣恩者里,可没你这号人物。哦,不着急解释,让我猜猜——倘使你并非无畏死亡,就是另有依仗。你明白,假如能明确我的力量,你的死就收获相应的价值;即使我的力量越第二巅峰,你亦可一口咬定今日之表演纯属个人好恶,不过想探明我处事的态度,与任何势力无关…孩子,我的猜测可否无误?”
可他依旧沉默,依旧静静地看着和蔼的老人,一言不。
“你要明白,对我而言,缄默等同承认。或许,你效力于王庭的‘黑水’,见过、尝过、用过各式酷刑,认为世上的刑罚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痛苦的边境游历死亡…可我要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帝皇使者的力量,你这平凡者岂能妄想?”
“呀?”终于,他失声惊呼。因为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衣物、扭曲他的身体。他看见,臂骨和腿骨正从肌肉中抽离,没了骨骼支撑的手和腿更拧在一起,以可怖的姿态连结并愈合。而当肋骨也钻出胸腰,男人可算明白对方是想弄什么花样,索性忍痛挤出轻蔑的嘲笑,“还以为,伟大的帝皇使者宽宏大量,会容忍——”
老人咧开嘴,拾起块碎玻璃,放到他的脸前:“容忍?嗯,孩子,你知道吗?在陈述这词汇时,你的四十二块表情肌抽得像离水的海鳗。喏,仔细瞧瞧吧。”
他强忍恐惧,勉力看清玻璃中的镜像,见到如今的自己成了何等可怕的丑样——是一条生着人脸的肉蛆,是裹在肥软里的畸形,是看着就止不住的恶心,是想趴下身吐个彻底的错乱。可惜,对已经无手可以撑地的他来说,连弯腰也是奢侈。此时,他有那么些后悔,他想厉骂说帝皇使者绝无昔日力量的长官,骂那些肥头大耳的猪全是蠢蛋。
可他没有开骂,只是哆嗦着接受即将注定的命运、以这人蛆之态永生的命运。可惜,诡异的力量再度将他的身体回转,令他恢复常人的姿态,不过未遮片缕,稍显不雅。
当沉浸于惊愕的嫌犯回过神,已经回到办公区的老人拍醒瞌睡的少年,堂而皇之离开了警局,更不忘打一通电话,让少年给多弗斯庄园报一个平安。
而今,汗珠已从嫌犯的头颅滴落,在玻璃与碎墙间汇成浑浊的水滩。这时候,他有些明白,真正的力量并非给人痛苦,而是能将加之于身的折磨随意收回——或许对帝皇使者而言,方才施加于冒犯者的惩罚,不过是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再将怀表揣回兜里罢了。
回到酒店,少年冲了冲凉,钻进柔软的被窝,等老人洗好澡躺上床,才问出心底的好奇:“无秋爷爷,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呀?”
“无关紧要的麻烦。你可以理解为拐弯抹角的试探?哈哈,小武,前些天我不是说过,要珍惜太平的时日?如今,来找麻烦的人已不肯当缩头乌龟,会来得越多、来得更张扬…”老人拿了罐酒,望着窗外的明月,小口啜饮刺舌的辛辣,“归根结底,是他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世上最强的力量、或者说,碾压他们的力量…怎样,小武,你说,爷爷是不是该露些手笔,吓他们一跳啊?”
“嗯…我听不太懂,无秋爷爷,你是想?”
“自然是杀人!杀人最管用啊!哈,唬到你了没有?哈哈哈,开玩笑啦,我岂是个嗜杀成性的狂人?不过嘛,还是得拿些主意,叫这些妄自揣度的人…知道他们自身的斤两啊,”喝完酒,老人拉好窗帘,关掉屋内的灯光,又坐到少年的床沿狠狠揉一把湿漉漉的头,才嬉笑着回床,“害怕啦?生气啦?生气啦…乖,让爷爷摸摸你的笨脑壳…哈哈,不逗你玩了,睡觉吧,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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