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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政伟待万家欢远去,才说:“阿丰,你对这恶贼倒挺有义气啊,宁可自刺一剑,也不肯杀他。”金泽丰脸有惭色,知道师父目光锐利,适才自己这番做作瞒不过他,只得低头说:“师父,此人行止虽十分不端,但一来他已答应改过迁善,二来他曾数次将弟子制住,却始终留情不杀。”龚政伟冷笑说:“跟这种狼心狗肺的贼子也讲道义,你一生之中,苦头有得吃了。”
他对这个大弟子一向钟爱,见他居然重伤不死,心下早已十分欢喜,刚才他假装跌倒,自刺其腿,明知是诈,只是此人从小便十分狡狯,龚政伟知之已稔,也不深究,再加金泽丰对瓦洛佳这番言语应付得体,颇洽己意,万家欢这桩公案,暂且便搁下了,伸手问:“秘笈呢?”
金泽丰见师父和学妹去而复返,便知盗书事,师父回山追索,此事正求之不得,说道:“在薛师弟那里。乐媛学妹为救弟子性命,一番好意,师父请勿怪责。但未奉师父之命,弟子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伸手碰那秘笈一碰,秘笈上所录神功,更是只字不敢入眼。”
龚政伟脸色登和,微笑说:“原当如此。我也不是不肯传你,只是本门面临大事,时机紧迫,无暇从容指点,但若任你自习,只怕误入歧途,反有不测之祸。”顿了一顿继续说:“那瓦洛佳疯疯癫癫,内功倒甚高明,是他给你化解了身体内的六道邪气么?现下觉得怎样?”金泽丰说:“弟子体内烦恶尽消,种种炙热冰冷之苦也已除去了,不过周身没半点力气。”龚政伟说:“重伤初愈,自是乏力。瓦洛佳大师的救命之恩,咱们该当图报才是。”金泽丰应了声:“是。”
龚政伟回到玉皇顶,一直担心遇上中南六子,此刻不见他们踪迹,心下稍定,但也不愿多所逗留,说道:“咱们会齐研科,一起去总统山吧。阿丰,你能不能长途跋涉?”金泽丰大喜,连声说:“能,能,能!”
师徒三人来到正气堂旁的小舍外。龚乐媛快步在前,推门进内,突然间“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声音充满了惊怖。
龚政伟和金泽丰同时抢上,向内望时,只见薛研科直挺挺地躺在地下不动。金泽丰笑着说:“学妹勿惊,是我点倒他的。”龚乐媛说:“倒吓了我一跳,干嘛点倒了薛师兄?”金泽丰说:“他也是一番好意,见我不肯观看秘笈,便念诵秘笈上的经文给我听,我阻止不住,只好点倒了他,他怎么……”
突然之间,龚政伟“咦”的一声,俯身一探薛研科鼻息,又搭了搭他脉搏,惊问:“他怎么……怎么会死了?阿丰,你点了他什么穴道?”
金泽丰听说薛研科竟然死了,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晕去,颤声说:“我……我……”伸手去摸薛研科的脸颊,触手冰冷,已然死去多时,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薛……薛师弟,你当真死了?”龚政伟说:“秘笈呢?”金泽丰泪眼模糊地瞧出来,不见了那部《孤虚秘要》,也问:“秘笈呢?”忙伸手到薛研科尸身的怀里一搜,并无影踪,说道:“弟子点倒他时,记得见到那秘笈翻开了摊在桌上,怎么会不见了?”
龚乐媛在炕上、桌旁、门角、椅底,到处找寻,却哪里有《孤虚秘要》的踪迹?
这是东华派内功的无上典籍,突然失踪,龚政伟如何不急?他细查薛研科尸身,并无一处致命的伤痕,再在小舍前后与屋顶踏勘一遍,也无外人到过的丝毫踪迹,寻思:“既无外人来过,那决不是中南六子或瓦洛佳取去的了。”厉声问:“阿丰,你到底点的是什么穴道?”
金泽丰双膝一曲,跪在师父面前说:“弟子生怕重伤之余,手上无力,是以点的是膻中要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失手害死了薛师弟。”一探手,拔出薛研科腰间的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
龚政伟伸指弹出,长剑远远飞开,说道:“便是要死,也得先找到了《孤虚秘要》。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
金泽丰心下一片冰凉,心想:“师父竟然疑心我藏起了《孤虚秘要》。”呆了一呆说:“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去,弟子说什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
龚政伟心乱如麻,说道:“要是给人抄录了,或是背熟了,纵然一页不缺地得回原书,本门的上乘武功,也从此不再是独得之秘了。”他顿了一顿,温言说:“阿丰,倘若是你取去的,你交了出来,师父不责备你便是。”
金泽丰呆呆瞧着薛研科的尸身,大声说:“师父,弟子今日立下重誓,世上若有人偷窥了师父的《孤虚秘要》,有十个弟子便杀他十个,有一百个便杀他一百个。师父如仍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打死便是。”
龚政伟摇头说:“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你和研科向来交好,当然不是故意杀他。那么这部秘笈,到底是谁偷了去呢?”眼望窗外,呆呆出神。
龚乐媛垂泪说:“爸,都是女儿不好,我……我自作聪明,偷了爸爸的秘笈,盼望治好大师兄的内伤,哪知道大师兄决意不看,反而害了薛师兄性命。女儿……女儿说什么也要去找回秘笈。”
龚政伟说:“咱们四下再找一遍。”这一次三人将小舍中每一处都细细找过了,秘笈固然不见,也没现半点可疑的线索。龚政伟对女儿说:“此事不可声张,除了我跟你妈说明之外,向谁也不能提及。咱们葬了研科,这就下山去吧。”
金泽丰见到薛研科尸体的脸孔,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寻思:“同门诸师弟之中,薛师弟和我情谊最深,哪知我一个失手,竟会将他点毙。这件事实在万万料想不到,就算我毫没受伤,这样一指也绝不会送了他性命,莫非因我体内有了中南六子的邪门真气,指力便即异乎寻常么?就算如此,那《孤虚秘要》却何以又会不翼而飞?这中间的蹊跷,当真猜想不透。师父对我起疑,辩白也是无用,说什么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再行自刎以谢薛师弟便了。”他拭了眼泪,找把锄头,挖坑埋葬薛研科的尸体,直累得全身大汗,气喘不已,还是龚乐媛在旁相助,才安葬完毕。
三人来到碧霞祠,焦美媛见金泽丰性命无碍,随伴前来,自不胜之喜。龚政伟悄悄告知薛研科身亡、《孤虚秘要》失踪的讯息,焦美媛又凄然下泪。《孤虚秘要》失踪虽是大事,但在她想来,丈夫早已熟习,是否保有秘笈,已殊不相干。可是薛研科在东华派门下已久,为人随和,一旦惨亡,自是伤心难过。众弟子不明缘由,但见师父、师母、大师兄和学妹四人都神色郁郁,谁也不敢大声谈笑。
当下龚政伟命强章通租了两辆车,一辆由焦美媛和龚乐媛乘坐,另一辆由金泽丰躺卧其中养伤,一行向东,朝总统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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