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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直言（第1页）

古代的客栈也不会和现代一样，一堆女服务员，小二都是男子，迎来送往练就一双毒眼，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看这群人皆气质高贵不凡，有一位八旬老太，骑的马还是两匹军马，自然笑脸相迎。

张家玉打仆从去借店家的灶自己出料自己做饭，不假他人手，怕出什么事，小二忙不迭地应了。朱媺娖到处搜罗物资也有这一份原因，这是在城里，就算店家和小二有什么想法也安分些，不比那些离城远的客栈，多的是借过往客商财的主儿。

见小二伶俐，张家玉随手赏了几把铜钱，让他烧几桶热水来，一指朱媺娖:“伺候这位公子沐浴。”

小二一打眼就知道这位公子不是凡人，连忙欢喜地应了。现在鼠疫刚过、粮价飞涨，就是天子脚下也不得免，他们不用自家的饭食，小二还挺庆幸。

请大夫的请大夫、做饭的做饭、侍奉瀛国太夫人的侍奉瀛国太夫人、看马车的看马车，朱媺娖趁这个时候借着最后一点儿光亮磨墨画起了北直隶的地形图，把其中有人谋乱的地方都点上一个墨点儿。

四月二十五永平张若麒起兵，四月二十七德州卢德水起兵，四月二十九泰安高桂起兵，四月三十京城杨观光起兵，四月三十保定神维显起兵，四月三十涿州冯铨起兵……

这些人其中冯铨入《2臣传》，妥妥的反面角色。

张若麒先投降李自成，后投满清，于顺治元年任顺天府丞，暂管府尹事，三臣没话说。

杨观光在京城起兵直接被李自成干掉，不提他。

卢德水是个有本事的，拥立明宗室朱帅鑧为盟主，假称济王，算是光复山东。可同年七月，清军派人招抚山东，卢德水当即率众全城归附，只是不久就以病告退。顺治四年又以私藏武器犯案，受到清政府的羁押。后经交涉与甄别，私藏武器案才被撤销。属于棘手人物。

高桂和神维显没什么记录，也作罢。

看着地图上的斑斑墨痕，只觉李自成也是辛苦，他老人家已经陷入明军和清军的合围。

唉，若是太祖皇帝北伐蒙元大都的时候也是亲征，也是如此打败，他的江山也坐不稳。不得不说李自成走了一招差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仆从做的稀粥薄饭也端了上来，朱媺娖嗅了嗅，没闻到什么特殊味道，便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温热的饭菜下肚，她感觉精神一振，浑身一暖，一时胃口大开，比之前在那里将就着吃冷餐冷食，要舒服多了。

用完晚饭后，请来的医生在那里给方以智看诊，朱媺娖则在另一间屋子里点起蜡烛低头和张家玉李长祥商量下一步往哪里去。

“有墨点的地方不能去。”朱媺娖指着地图道。

“那能去的地方就不多了，而且还请公子说一下目的地，我等好细细谋算。”李长祥一拱手，语态恭敬地说。

“我也没想好，只是应天肯定是不能去的，去了不过是再亡国一遍。”

朱媺娖还没想好是真，不愿去应天也是真，可这一句话就让李长祥疑惑:“公子，何为……再亡国一遍？”

看着李长祥诧异的表情，朱媺娖卓然而立，抱起地图指指隔壁:“我听方先生也看诊完了，咱们有话还是一块说吧，也省得多费口舌。”说完，朱媺娖便带头走向隔壁房间。

那边大夫正在给方以智清洗伤口，敷桃花散，或者说通俗意义上的金疮药。

桃花散，出自明·《外科正宗》，配方及用法就是以熟石灰24o克，生大黄4o克，同炒至石灰呈粉红色，大黄呈焦褐色，共研细粉备用。根据外伤创口大小取适量撒患处，覆盖消毒纱布，胶布固定，或用干净白布裹敷。

看到桃花散，朱媺娖就感觉自己的左臂断口处也在痒痒，她几乎忘记自己断臂也不过一月有余。

“老先生请等一下，不知我这如何是好。”她单手解开自己左臂上包裹的灰布，露出里面白色的内里。

顺军也给朱媺娖找了大夫，但也就那样，无人在意。只是朱媺娖年轻体健，这一关让她熬了过去。

大夫熟练地摸了摸断口，断言道:“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要好生精养就好。”

在场的张家玉、李长祥、方以智和方中通都松了一口气。

“多谢老先生。”张家玉把大夫送出去拿药给诊金，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此时朱媺娖正抚摸着自己的断臂，满脸怅然，简陋的客栈中也只有方中通给他爹熬药的声音。

“方小公子，你先出去看看马车吧，我有事对几位先生说。”见张家玉回来，朱媺娖也打算摊牌。

“咳，我有奇遇。”感知一下附近有没有偷听的人，方中通到哪里去了，这才开诚布公的解释自己来历。

我们能猜到，面前除了张家玉之外的两个人眼睛里都是如此，毕竟一个公主从天而降，还是一个断臂的残疾公主从天而降，给他的惊喜可远远大于惊吓。如果是朱慈烺从天而降，他们并不会怀疑，潜意识反而觉得这是男子能做到的事情，而非女子。

但这是正史位面，除非是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能做到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

“我也分不清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亦或者是烂柯棋缘。”她露出迷茫之色，“总之，那一日，我不知道是三月十八日还是三月十九那天，我一梦百年，到了三百多年后，到了……满清亡国后的一百年。”

“我在那段时光生活了二十五年，那是你们都想不到的二十五年。”朱媺娖有些紧张，右手下意识抓紧左边的衣袖，这让面前三位很是好奇。

“人是无法想象自己想象不出的事物。”她用一句话一锤定音，对那三百年后的日子没有描述多少。

“而我想说的是——如果从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算起，清朝国祚便是二百九十六年；如果从皇太极改国号为清算起，清朝国祚就是二百七十六年；如果从今年清兵入关算起，清朝国祚则是二百六十八年。”她眼神锐利地看向三人，直面这三人或诧异或悲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