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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看她身上的牌子,她说‘猜猜我是谁’。我再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内如果你猜不出她的身份,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着她去死,别说我不给你们线索,再回头看看那个盒子,那就是你们的线索。”
楚行云连忙把盒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算不上是衣服,是一件环卫工人穿的黄色背心,左胸前印着“青鸟园林”字样。
贺丞道:“装神弄鬼,有话直说。”
再没有人回应他,那个人不再说话,只有墙角的那只眼睛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像在讥讽地眨着眼。
马甲很破旧,布料拉丝脱色,即使洗了很多次仍旧散着洗衣粉也盖不住的异味。
楚行云索性在落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坐下,把马甲铺在地上,发现胸前印着“青鸟园林”字样的logo下还有一串编号,只是字迹已经严重磨损,很难辨认。
贺丞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看了一眼马甲上的字样logo,道:“青鸟公司三年前就倒了,以前是银江市环保龙头公司。”他的模样太镇定,太冷静,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楚行云看着那一串编号,道:“你好好想想,这个人一定和你有关系。”
贺丞说:“一个清洁工,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行云怒了,用力盯着他:“一条人命握在你手里,你认真一点。”
贺丞雾沉沉的双眼和他对视片刻,他冷冷道:“如果那个女人死了,你会怪我吗?”
楚行云一怔,贺丞的话貌似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头脑嗡鸣一声。他看着贺丞的眼睛,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他在干什么?贺丞也是被牵连的受害者,他为什么会对贺丞产生敌意?就因为贺丞是那个人的最终目标吗?就因为贺丞成为那个人手里的一杆枪,枪口对准了无辜的受害者,贺丞就负有解救他人的义务,并且用自己的生命担保对方的安全吗?
忽然之间,楚行云心里感到一阵悲凉,他发现真正被绑架的人是贺丞。而绑架贺丞的人,是那几万个正在收看直播的人。贺丞被他们逼到了风云之巅,刀口之上,所有人都在迫切地观望着贺丞的穷途末路,盼望着贺丞从云端跌落的那一刻。
其实贺丞才是最无辜的人。
楚行云很自责,他特别想对贺丞说“我不会怪你,而且我会保护你”。但是他发现贺丞不需要任何抚慰和保护,贺丞比他更像一个战士,即使身处沼泽逆境,贺丞依然从容冷静。
贺丞把那一串编号拍照发给肖树,让肖树去调查,他在等结果的间隙问:“被绑架的女人的身份,你们查到了吗?”
楚行云在发现自己成为舆论的共犯时消沉了许多,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为谁服务,他看着贺丞平静的侧脸,心想既然贺丞已经被所有人孤立,那他就站在贺丞身边,暂且为贺丞服务一次。
贺丞久久没听到楚行云回答,于是转头去看楚行云,却见楚行云连忙转过脸避开自己的目光,脸不自然地红了。
贺丞问:“你中暑了?”
楚行云:“……现在中暑是不是早了点儿?”
贺丞狐疑地瞅他一眼,把在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拿出来一看,是肖树打来的,于是接通了按下免提。
“贺总,我查到了,背心的主人是陈治国,以前是青鸟园林的清洁工,负责清洁的街道是望京路。”
楚行云立刻想到方舟大厦就坐落在望京路中心,同时也察觉到肖树不曾说出口的隐情:“以前?现在呢?”
肖树沉默片刻,语气有些低沉:“陈治国三年前已经死了。”
贺丞不为所动,他不可能对每日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存在任何印象,冷冷清清地问:“死因是什么?”
肖树:“你旁边都有谁?”
贺丞看了一眼楚行云,楚行云回过头让站在门口的乔师师和赵峰走远点,又看了一眼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的摄像头,然后把手机拿起来关闭免提,放在自己和贺丞的中间,道:“说吧。”
肖树说:“三年前咱们买下方舟大厦重新修葺,工人在三十多层高的楼层外装玻璃的时候不慎把整扇玻璃脱手。恰巧当时陈治国在清扫街道,从高处坠落的玻璃砸在他头顶引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贺丞没想到,楚行云更没想到,他们都没想到三年前的一起命案被旧事重提,以如今这样惨烈的方式。
楚行云问:“然后呢?怎么处理的?”
肖树叹了口气:“死者家属要求上法庭,起诉施工方和天鹅城,但是天鹅城刚在银江立住脚,如果这起命案上了法庭,恶劣的影响就难以扭转,所以我们和死者家属协商,赔了一笔钱,私了。”
楚行云看向贺丞:“你知情吗?”
一条人命挂在方舟大厦高楼之外,贺丞当然是知情的。当时他处理此类突发意外的手段虽然还没达到炉火纯青、驾轻就熟的地步,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鹅城被告上法庭,私了赔钱,还是他提出的。
贺丞看着楚行云,脸上没丝毫的歉疚或者是悔意,他以一种稀松平常的态度回答:“我当然知情。”他双眉微微一皱,露出一种很单纯的迷茫,“这样处理不对吗?天鹅城不是我的,是贺家的,几万工人靠着天鹅城活命。当年是跨国上市的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天鹅城的势头。如果陈治国的家人坚持上诉,我可以保证,他们非但无法得到想要的公正,还得不到一分钱。我只想为一条人命赔款,其他的事就算我不做,也会有人替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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