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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翰和扎那已经备好车,桑榆和南云坐上车。车马在大街上行走,桑榆无心看外面的风景。忽的前面的马停了下来,扎那过来回话:“回王妃,前面的路堵上了,王翰到前面去看情况。”桑榆知道这是上京城的主要街道,这条街上就是友梅家,街道很宽敞,没有特殊的事情,是不会拥堵的。桑榆正在疑虑,王翰过来回话:“回王妃的话,前面是官府在拿人,人员杂乱,一时过不去,咱们还是改道走吧?”
桑榆没有王翰的话,撩开帘子走下车来,一旁的南云急忙也下了车。南云在一旁劝说:“王妃,前面人多,咱们还是改道吧。”桑榆打断南云的话往前看去,问道:“官府这样大的阵仗,是抓什么人?前面就是石静斋侍郎的家,是友梅小姐的家,到底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王翰听到桑榆的问话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道:“前面就是石侍郎的家被抄了,刚才小的到前面打探,抄家的京兆府的人,领头的人小的认识,领头的人告诉我他们有圣旨,说是石静斋侍郎违抗圣旨,私扣了运到清古的物资,延误了前方的战事,所以已经下旨抄家。”桑榆冷静地问道:“石静斋有罪被抓,友梅小姐怎么样?”王翰说道:“圣旨上将石家的人全部抄拿,他们只是来抓人,只知道石静斋已经在刑部大狱,其他人员他们都会送到城西的灰房子,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王翰知道桑榆不知道什么灰房子,解释道:“灰房子是专门关押犯事官员的家眷和府里人的地方,因为房子外面刷一层灰色的漆,所以我们都叫它灰房子。”
桑榆看着前面人头攒动,京兆府用绳子将捆好的人一个一个带上车,眼前是生离死别的泪水,耳旁的哭爹喊娘的哀号,桑榆知道友梅就在这群人中,那个娇贵的如同百合花一样的女子怎能受得这样的罪。南云脸上的泪水,似乎想起自己的过往,在一旁说道:“王妃,奴婢知道您担心石小姐,不过咱们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回去,也许王爷会有好方法。”
南云能感觉到桑榆的手在颤抖,桑榆对扎那说道:“花多少银子没关系,让京兆府的人不要难为石家夫人还有石家小姐,给她们送进去一些碎银子,在灰房子里用得上。”桑榆在南云的搀扶下无奈地登上车,耳后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
桑榆径直来到长乐院,路上桑榆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有一些生机。坐在长乐院的正厅里。桑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说道:“今日去逛熙园,回来路上遇到抄家,石静斋侍郎被抄家的事情王爷是否知道?石静斋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景宸的脸色有些灰暗,说道:“还记得大齐在清古和蓝人的战争吗?咱们大齐虽然是胜利,但实际上也是惨胜,是自损八千敌伤一万。出兵清古的陈将军回京述职,在朝堂上参了户部,状告户部办事不利,前方打仗的粮食、武器、药品都是由户部来统一调派,户部在粮草的运输上一直拖拖拉拉,导致出兵清古的士兵最终到无粮可用的地步,要不是清古当地提供了粮草,前线的战事不知怎样?还有上次说的战场上士兵得病的事情,大齐的士兵也有很多都得了癔症,户部的药品调配也是不利,也是由清古当地解决的。”桑榆的表情很是惊讶问道:“清古是边远之地,户部的调配难免出现问题。”
景宸接着说道:“若是战场上出现癔症,是偶的情况,户部准备不足,还有情可原,但是粮草准备不足就是户部的失职,打仗打的就是后方的粮草供给,所谓大军未出,粮草先行。曾王爷剿灭天地军的粮草就是户部准备的,粮草充盈,可是到了清古的战场就出现问题,这就是渎职。”
桑榆又问道:“若是按照王爷这样说,惩治户部侍郎自然是应该的,可是不应祸及家人啊?今日我回府看到京兆府的人把石家抄了,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景宸的脸色更加难看说道:“原本只是户部的失职,可是御史在朝堂上弹劾了石静斋,说是石静斋把户部的钱粮中饱私囊,皇上本来就对主和派不满,几天前先查抄了石静斋的书房,不想居然查到前方内应写给石静斋的书信,从书信上看,粮草和药品运送不及时都是石静斋在后面指示的,皇上大怒下旨抄了整个石家。”
桑榆的表情很愕然,疑惑问道:“石侍郎为什么要自毁长城?”景宸无奈地说道:“之前与你说过,石静斋是主和派,希望战争早日结束,若是后方供给不足这场仗自然打不下去,谁知前方的将士英勇杀敌,再有清古当地的支援,最终竟然赢了。现在东窗事,皇帝自然不能放过这些人。”
“圣旨上怎样说的?”桑榆问话有些紧张。
景宸说道:“石静斋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狱了,由大理寺审理,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走一个过场,估计是流刑绝日台,按照大齐律法:罪犯的家眷十五岁以上也是流刑,一同前往绝日台,十五岁以下的女子会关在永巷做杂役,家奴会卖掉。”景宸知道桑榆最关心的就是友梅的归宿,无奈地说出结果。
桑榆似乎没有听懂景宸的话,又问道:“永巷是什么意思?“景宸答道:”永巷是皇宫最深处一条狭长的小巷,是皇城最后面盖的一排房子,很长,有侍卫把守。起初是宫内关犯错的宫女、嫔妃的地方,后来也关犯罪的大臣的女眷。“
桑榆拉着景宸说道:“按照王爷的话,石家夫人会判流刑,友梅不满十五岁,她是一位娇养的闺中小姐,除了琴棋书画别的什么也不会,如今要关在永巷,父母又不在身边,她是活不下去的,王爷,能把她救出来吗?石静斋犯的罪为什么要波及家人呢?”
景宸的表情很无奈,说道:“在永巷里的女子都是有罪之身,每天的生活、饮食,做什么都是有规定的,这些重罪之人没有皇帝的恩赦只能永远在永巷做杂役,永远是贱籍。王府最近的事情多,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王妃,我知道王妃和友梅小姐的关系,我已经打点的宫里的几位太监,在永巷里不会难为友梅的。”
桑榆似乎没有听懂景宸的话,仍旧拉着景宸的手说道:“友梅的生活里是诗和琴,在永巷里的日子只是死路一条,王爷求求您了,救救友梅吧!”
景宸有些烦躁,放开桑榆的手说道:“永巷并不是永无出头之地,有人就从永巷里走出来。唐朝上官婉儿,因为祖父和父亲的原因没入掖庭,受苦受累不说,还讨不到好处。在掖庭为奴期间,她的母亲精心培养,上官婉儿不仅能吟诗着文,而且明达吏事。仪凤二年,武则天召见了年仅十四岁的上官婉儿,当场出题考较。上官婉儿文不加点,须臾而成,文意通畅,武则天看后大悦,当即下令免其奴婢身份,让其掌管宫中诏命,随后被武后从提拔成亲信。”
桑榆冷冷地看着景宸说道:“幸好臣妾知道后面的事情,后来上官婉儿成了武则天的左膀右臂,是唐朝第一才女,做了李旦的昭仪,只是最终被李隆基杀死,死于宫廷之变。上官婉儿终究还是一个悲剧,在各种权利的夹缝中没有存活下来。”
景宸感觉到桑榆的失望,从桑榆的手中撤出自己的手,冷冷地说道:“我与石静斋在政见上一直不同,他锒铛入狱是咎由自取,至于他的家人的惩罚是皇上的旨意,无人能够撼动,请王妃还是不要动救石友梅的脑筋了。”说罢景宸起身离开长乐院。
桑榆追在后面说道:“王爷带着坏心情去丝厢阁,月侧妃会不高兴的!”
景宸回头看看桑榆厌恶地说道:“王妃这样失仪了。”说完就大步走出长乐院。
一早桑榆就让格日乐图和扎那准备好车马,等景宸走后就准备出,前往皇宫,给皇皇后娘娘请安。桑榆带上从草原带来的一张虎皮和一张熊皮,这是曾王给她的嫁妆,是皮货中的绝品,草原上绝顶皮货父亲都是要留上一些,之后才会送到上京城。
皇后用手抚摸柔滑的皮毛,一脸微笑说道:“睿王妃真是有心了,难得你还记得本宫,王妃送来的虎皮真是稀罕物。”桑榆看着皇皇后娘娘高兴的样子,在一旁说着:“我年纪轻,用不上这样的物件,还是皇后娘娘福寿绵延,挂在屋里有气派。”
和皇后娘娘聊上几句后,桑榆带着南云和惠官走出皇后娘娘的寿阳殿,桑榆知道今天来看皇后娘娘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在这皇宫里找到永巷,去看看友梅。只是这偌大的皇宫,永巷到底在哪里,景宸只说一句:永巷在皇宫的最深处,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可是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是无从知道的?想到这些桑榆心里又急又担心。
桑榆和南云还有惠官在僻静的屋子里换衣服,惠官身形消瘦与桑榆的身形相近,惠官已经换上桑榆的外衣,带上头纱,远远看去,有南云在身边,皇宫的宫人都会认为是睿王妃。
惠官只知道今日要装作王妃的样子,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桑榆的心中眼中只有友梅,被担心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生死,三个人中只有南云是最清醒的。南云拉着桑榆的手一脸焦虑地说道:“王妃,奴婢还是觉得这个法子不行,惠官穿上王妃的衣服,我们可以蒙混出去,可是只剩下王妃一个人,王妃之前只来过皇宫几次,对这里的道路并不熟悉,只靠一张草图,怎么行?若是迷路怎么办?若是路上遇到问话的掌事太监王妃要怎么办?问上三句话就会露馅?若是出不去王妃要怎样?奴婢还是觉得这个方法太冒险,王妃还是回去吧!”
南云说的这些事情桑榆心里也是知道的,她知道冒险去看友梅很危险,但是桑榆心中的信念就是:今天一定要看到友梅。冲动让一向行事稳重的桑榆变得鲁莽起来。桑榆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只要你们平安出去,那就是睿王妃出去了,我扮成小宫女的样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皇皇后娘娘宫里新来的宫女,到永巷找受罚的宫人问话,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你们出宫,二更天我一定会回去的。”没有等南云说话,桑榆就从房间里出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面走去。南云知道自己地阻拦没有用,只得和惠官也走出去,一路上很顺利,没有多久就出了午门,在远远的地方等着桑榆。
这是桑榆第六次来皇宫,这座宫殿雄伟威武,每一次来到皇宫桑榆的眼睛都是不够用的,那红墙黄瓦,那雕梁画柱,那房檐上的神兽都让桑榆流连忘返,只是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桑榆深知若是有意外,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能解决的。桑榆低着头,目光朝前方看去,眼睛不敢往其他的方向看去,步伐很平稳,桑榆知道要保持一个宫女走路的姿势,只有看上去像个宫女,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自己已经来到皇宫的西墙,这里是宫墙,外面就不是皇宫了,一直向前走,走到头就是永巷的西口了,现在正是皇上和皇后、各宫嫔妃用晚膳的时候,太监和宫女是最忙碌的时候,这一路上的确遇到几个宫人,都没有人关注自己。桑榆的心怦怦地跳着,她知道距离永巷越来越近了,周边的房子逐渐变矮,天逐渐变黑,远处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灯笼,灯笼上依稀有“永”的字样,桑榆心中一紧,她知道胜利在望了,不禁加快了脚步。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样不懂规矩,走得这样快,去干什么?”一个老太监的声音把桑榆从喜悦中拉了出来。桑榆停住脚步,她知道遇到麻烦了。
桑榆低着头声音不大说道:“回公公的话,奴婢是皇后娘娘宫里新来的宫女,皇后娘娘让奴婢到永巷问琪贵人的话,天黑奴婢有些害怕,走路有些急,请公公恕罪。”桑榆还是没有抬头,心里一直祈祷这个多事的太监早早离开。
老太监还是不依不饶地说着:“你说你是寿阳殿的宫女,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去年宫人府送来最后一批宫女,今天还没有新晋的宫女,你这个新来的宫女又是哪里来的?皇上有上谕,寿阳殿的宫人吃穿用度都是一等的,你这样行事鲁莽的宫女怎会入得皇后娘娘的法眼?还不跪下!”老太监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向桑榆,桑榆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不知怎样回答老太监的话,只得跪在地上。
“周公公一向可好,怎么在这里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老太监的训话。“睿王爷吉祥,天都黑了,您怎么在这?”周公公说道。
是景宸,是景宸,终于有了救命的稻草,桑榆心中窃喜。
“今日来宫里和皇上议事,皇上龙体欠安,本王也没有吃东西,在宫里到处走走,一会就回府。”景宸看向跪在墙根的桑榆说道:“这不是寿阳殿的小宫女吗?不在寿阳殿伺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赶快回去吧。你回寿阳宫找找本王的玉佩是不是落在寿阳殿,要是找到就把玉佩送到西昭门。”
周太监忙着和景宸说话,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管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也在一旁呵斥道:“快去给王爷找找玉佩!”
桑榆只得起身退后,恭恭敬敬地转身往回走,桑榆的心冰冷,也许是刚才的惊吓让自己面如土色,缓缓地走向寿阳殿,在刚才换衣裳的房间换上惠官的衣服。
一炷香的功夫,桑榆来到西昭门,门口是一脸震怒的景宸。景宸冷冷地看着换上惠官衣服的桑榆,淡淡地说道:“你就跟在后面,你是今日和王妃进宫的宫女,现在和我一同出宫,路上遇到宫人不要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由于是各宫主子用晚膳的时间,这一路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宫人。走出西昭门,桑榆看到景宸吐出一口气,虽然今日没有找到友梅,但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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