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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惟有河边雁 秋来南向飞（第1页）

早晨的太阳，像牛车的轱辘那么大，像熔化的铁水一样艳红，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坐在东方的山林之上，用手撩开了轻纱似的薄雾。淑惠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泛着一丝的绯红，回想着最近和弘轩的幸福时光。冰烟说道：“小姐这几日的气色都很好，世子刚从佛堂回来时的脸色不好，这几日也是好了许多。现在王府里对世子的议论已经少了很多。”淑惠有些得意地说道：“让那些看笑话的，伸脖子的人干等着吧，墨渊居里没有笑话，只有恩爱。王爷把世子身边的人都打了，倒是一件好事，原来世子身边的两个屋里人也给打了，现在世子和我一心一意，这样的日子让人觉得很舒服。”

梳洗完毕，淑惠拿起眉笔正要画眉，弘轩来到淑惠的身后，接过手中的眉笔说道：“今日夫人的眉妆就交给我吧。”说完就一丝不苟地画起来，淑惠没有躲，但是嘴上没有停下来，说道：“世子要用心为我眉妆啊，我今日能否走出这墨渊居的大门啊？那些爱嚼舌头的人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了？”弘轩没有理会淑惠的说笑，继续一本正经地画着，时不时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旁边的冰烟和宝鹊含笑不语。

弘轩在淑惠的耳边轻声说着：“这是夫妻之间在闺房之乐，若是给夫人画眉也是一种罪，那与夫人行床笫之欢就更是罪不可赦了。”淑惠用手指戳戳弘轩的腰，脸上又是一脸的娇羞。梳洗之后，冰烟已经摆好早饭。淑惠虽然是高阳郡主的女儿，自幼却喜欢吃卤味和腐乳，只要是早饭都要端上一小碟，到了睿王府，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卤味和腐乳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弘轩很不喜欢，所以每逢和淑惠一起吃早饭都是各自吃各自喜欢的小菜。

弘轩看到桌上摆上的卤味和腐乳，调笑道：“小狗狗没有胃却喜欢吃粪便，因为它不知道那是污秽之物；螳螂团粪球而化为蝉，是因为它们想修行高飞。夫人吃这臭东西，算是什么啊？“天资聪慧的淑惠淡淡一笑，淡然说道:“腐乳的优势在于便宜，而且下粥下饭两厢便宜，我自幼是吃惯了的。现在嫁到睿王府，好比螳螂化蝉，算是飞升高举了，不过我还喜欢吃这个，是不忘本。”弘轩也笑了，看向妻子:“依你这么说，难道我家是狗洞吗？”眼中全是调笑。

面对丈夫的调笑，淑惠是娓娓道来:“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区别在于吃与不吃罢了，世子喜欢吃蒜子，我亦强制吃下去了。腐乳不敢强求你吃，不过卤味世子倒是可以尝一尝，以麻油加白糖少许拌卤腐，鲜美。只有咽下去才知道它的美味！此物就好比钟无言，形貌丑却品德高尚。”

弘轩看看淑惠津津有味的样子，尝便尝罢，哪料想这一尝便一不可收拾。弘轩说道：“今日吃到这小菜真是人间美味，起个名字就叫——双鲜菜。”正在喝粥的淑惠差点笑喷说道：“难为世子想出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又转身对后面的冰烟说道：“你们以后的早上都要准备这双鲜菜。”

两人用过早饭，小太监张毅进来回话：“回世子和世子妃的话，今日是高阳郡主府的家宴，侍卫已经准备好车马，一会就出。”

弘轩拉起淑惠的手，并肩往外走，弘轩对淑惠说道：“最近父王对我的脸色一直不好，要不是岳父和岳母经常邀请我参加一些宴会，这个王府里的人都快把我这个世子忘记了。”

淑惠也是紧紧握着弘轩的手说道：“母亲是高阳郡主，是父王的表姐，前几日，我父亲和母亲特地宴请了父王，父王也是要给母亲面子的。”弘轩不无感激地说道：“不知怎样感谢岳父和岳母对我的提携之恩。”淑惠笑道：“只要咱们夫妻同心，在王府里一定有立足之地的。”

邀月阁里，之桃已经点上安神香，说道：“咱们在墨渊居放的那个小喜传过话来，说说墨渊居里的事情。”

桑榆闭着眼睛静静问：“都说些什么？”之桃说道：“小喜看不出眉眼，说的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事情，什么世子给世子妃画眉，晚上两个人看书，会猜谜，世子妃会考世子读书的情况，世子妃会赢的，这样世子妃就喝茶，世子输了只能喝白水，还会把茶水洒在地上，都是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奴婢已经和她说，要看些有用的东西。”

桑榆的脸上开始变得阴冷说道：“你知道赌书泼茶吗？”之桃对于桑榆的问话一脸困惑，说道：“奴婢愚钝。”之桃的表情让桑榆再次想起南云，叹了口气说道：“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俩都喜好读书藏书，李清照的记忆力又强，所以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就用比赛的方式决定饮茶先后，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对方答中先喝，最后就是打情骂俏，争着饮茶，会将茶水打翻，使满屋漂茶香。这个故事成为流传的千古佳话。小喜说的事情就是说他们夫妻效仿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读书。看来二人现在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啊！打赏那个小喜，有什么事情就记下来，过几日过来说说。”

之桃知道自己说错话，急忙转移话题：“最近高阳郡主府总是给世子帖子，不是请去赴宴就是出去骑马，世子出去的次数多了。”桑榆说道：“王爷嫌弃世子，可是弘轩是高阳郡主的女婿，高阳郡主是王爷的表姐，岳母家自然要抬高这位女婿，让自己的女儿在王府好过些日子，王爷也要给这位表姐面子。”

桑榆端起之桃递过来的药，自己的嘴唇碰到苦涩的药，那份苦楚和自己心中的苦涩是那样的相近，仿佛一把刀插进自己的心。桑榆把手中的药碗砸到地上，黑色的药汤四溅在地上，屋里顿时腾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桑榆站立来愤愤地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弄了一张画，本想动摇弘轩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让王爷更加嫌弃他，可是却让他们夫妻同心，在王府出双入对，再有高阳郡主地提携，过不了几日，王爷就会忘记这些事情的。现在那对小夫妻不知怎样心花怒放呢？真是偷鸡不成失把米。”

桑榆知道：在王府月灵是虎视眈眈，现在弘轩和淑惠已经是兵和一处，算是一股更强的力量，桑榆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之桃在一旁安慰道：“王妃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是安胎药，不要生这些闲气。奴婢看世子身边的人都已经让王爷打了，今后咱们要防着世子妃。这位世子妃年纪最轻，可是心中城府确实很深，不向月侧妃只是和王妃争宠，心思更多。”

桑榆对之桃说道：“明日让王翰到曾王府问问拉姆管家，看看父王在前敌的征战如何，也许这是我手中的一张牌。“心中的烦心事让桑榆坐立不安，桑榆对之桃说：“我去清淼潭走走，想一个人静静，不要跟着。”

月亮并不总是顺心如意，有时瘦瘦的，可怜兮兮，有时弯弯的，像是有什么劳役累弯了她的腰，像一只孤零零的小船，怎经得起旷宇中的海啸巨浪呢。难怪看到了弯月，宋朝词人就出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感慨。

桑榆一个人来到清淼潭，遥看夜空月亮就像自己的心境不顺心，瘦瘦的，可怜兮兮，自己就像一只孤零零的小船。“扑扑”的声音从水边出来，打乱桑榆的心，桑榆惊慌地喊道：”是谁？是谁在那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水边的芦苇中走出，区明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区明从水边上来，看到是桑榆也是惊讶，急忙行礼说道：“小的在这里钓鱼，这清淼潭里的鱼没有人钓，可是里面的鱼很肥，晚上已经钓上几条？”区明向后面望去，说道：“只有王妃一个人，王妃要慢一些。”

桑榆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说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你在这里好好钓鱼，我就不打扰了。”桑榆刚要转身离去，区明说道：“我有事情要说。”这是区明第一次在桑榆面前用“我”这个称谓。桑榆没有惊讶，似乎他们之间是可以用你我这样说话的关系。

区明有些犹豫说道：“我已经找好了地方，之后我会向王爷请辞，祖父的案子已经过去三年了，尘埃落定，现在已经没有人提及了，再过上几年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情，我准备离开上京城，前往祖父过去生活的地方，研究墨，研究纸，笔墨纸砚这四样东西今天就是我今后的依靠，可能今后就以这个为生了。”

桑榆听到有些高兴，有些惋惜，一个自己可以倾诉的人就要消失。桑榆的心情很复杂说道：“你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到曾经祖父生活的地方，是一件好事，这三年让你蜗居在这间书房，真是委屈了。离开时有什么需要，我会帮忙的。”桑榆又说道：”你祖父留下的那些书帖、字画，你收拾好，带上，那是欧阳大师一生的心血，把欧阳大师的墨宝传下去。”

区明继续说道：“祖父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计较，只要有人能保护好这些宝贝就好，我是要走远路的人，带上这些东西不方便，就请王妃替我保管，我若是不会回来，王妃自行安排吧。“

话题越沉重，两个人都是沉默。区明打破这种沉默，问道：“你的心情不好，我能做什么？“桑榆自问自答：“上次那只蝉，现在每日还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着，不知道秋日已近，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

又是一阵寂静，桑榆知道时间很久了，准备离开。转过身来，眼前确是景宸和弘轩父子两人，区明也看到身后的景宸父子，急忙跪在地上。

一切来得那样的突然，四个人在同一个点出现，令人很是惊讶。景宸的脸上如同此时的夜色，阴暗，冷峻，带着一丝的杀气。

一只大雁从芦苇中飞出，在水面上出“哇哇”的叫声。打破这沉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