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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朝廷如今还未派人前来,想来是指望不上了...还请将军早日做好打算啊!()”
李牧望着远方的黄土大道,摇头道,“王上虽昏聩,此等大事当前,想来也是通晓些事理的...且先等一等,代郡数十万百姓在此,朝廷虽不会补贴百姓之损失,但有满朝公卿劝着,这尽快修筑河道一事,想来是能成的...”
庞钟却忧心忡忡道,“下官倒不这么认为,郭开一人之言,在王上心中便可敌千军万马...再者,今岁代郡抢收之粮远不及往年一成呐,被水冲走之牛羊亦有数百头...如今郡中只余两二月之粮,待过两月与朝廷一核账,这挪用款项购买铁具之罪,大不利于将军呐...若朝廷迟迟不拨款...”
李牧快速盘算一番郡中的人口、草料、余粮后,终于沉声问道,“按你之意,本将该如何是好?”
庞钟再次将他拉着往前走了走,待离身后的士卒愈发远了许多,才停下压低嗓音飞快道,
“下官以为,眼下唯有自救!郡中储备之草料,全然养不活这数十万头牛羊马...而代郡百姓仅凭这不足一成之粮,更熬不过这个冬日...将军不妨派人乔装一番,暗中联络各国游商,以半数之牛羊换成钱粮,如此,不但能补上郡中钱粮之空缺,亦能为郡中百姓发些口粮,让他们能捱到明年...届时,将军只需向朝廷回禀,那些牛羊全被洪水冲走了..”
李牧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低声斥道,“庞钟!本将视你为军中清流,与郭开那等奸贼绝非同路之人,你竟敢让我..监守郡中之牛羊而自盗之?”
庞钟垂眸掩下精光,嘴中仍是低声劝道,“我此言确是大逆不道,但,纵便将军要按军法处置我,我亦不悔提出此计,因为,我还有良心,而非郭开那等黑心黑肺之奸贼!”
“若非我赵国君王数十年来,荒置这代郡沟渠、以致泥沙淤堵河道,即便暴雨来临,代郡绝不会四处河堤决口大水淹城,亦至多不过损失二四成田中作物,而这牧场之草,这四处之民居,更不会被决堤的河水淹没...百姓们既因君王之昏聩而遭受无妄之灾,这笔债,本就是朝廷该偿还他们的...”
他见李牧目光沉沉怔然不语,正要再次开口劝,却见对方上前一步,声音几近微不可闻,
“罢了,你悲悯万民,自是让本将十分敬重,但此事干系重大,我等今日若开了这道口子,便将把柄授与军营众人之手,往后若再遇洪灾,恐怕趁机贪墨朝廷牛羊马匹者,将不知凡几,再有,军营之中人多口杂,若稍走漏一丝风声,便会引来抄家灭族之大罪...”
()庞钟忙道,“下官愿带手下亲自操办此事,绝不让人看出将军已知情,届时便是事败,朝廷亦绝不会追查到将军头上...”
李牧不知身旁这并肩作战多回的同袍,前些日子早被郭开以黄金五百斤收买了,眼下,正设法编一堆他喜欢的言辞,怂恿他犯下个滔天大错呢——
郭开要的并非是李牧一人身死,而是将在赵国颇有根基的李氏一族满门抄斩,他眼下必须拿到足够的筹码,以逼赵王下此决心!
李牧正要解释他打算到时捐出家中粮食来周济百姓,却瞥见前方大道之上,隐隐有一队驮着马车之行人,他飞快转身一跃上马,欣喜道,“前方数百人之车队,定是朝廷押运钱粮来了,本将先行一步!”
说着便扬鞭策马而去,庞钟疑惑看着他的背影,暗忖,有郭相在朝中斡旋阻拦,王上不该派人前来啊?
这般想着,他也急忙翻身上马跟着前去。
待李牧策马飞奔而至,见一支约摸四五百人的商队缓缓在泥泞中走来,顿时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钱粮辎重,朝廷向来以重兵押运,岂会派支商队前来?
这时,对方打头的马车也“吁”一声停了下来,手执缰绳的御夫是个短衣褐赏的小伙子,形容颇有些狼狈。
对方跳下车后,笑着拱手以赵语问道,“敢问这位壮士,不知代郡城中离此地还有多远?”
李牧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莫名有些熟悉的眉眼,边拱手试探道,“诸位可是从邯郸来的?如今城中四处积水,不少民屋亦被冲毁,近日并无游商前来...”
这话,一则是试探对方是否赵军乔军来送钱粮的,二则,若对方果是商队,便暗示他们去了也难做成生意,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对面英姿勃发的小伙子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苦涩起来,他解释道,“实不相瞒,我等乃秦国商贩,从太原运了些清热解毒之草药与黑煤,本是想去邯郸售与城中富户的,夏喝草药冬燃黑煤嘛...哪知堪堪行至半途,便遇暴雨下个不停歇,唉,草药与黑煤皆被淋湿,守城的阿伯劝我等,说邯郸贵人骄奢看不上这被雨淋过之货物,不如来代郡碰碰运气,我等这才转向前来...哪知代郡竟被淹了?”
李牧一听,心头登时涌起浓浓的失望,果然不是朝廷派来赈灾的!
若是走南闯北之商队,会说赵语便非稀罕之事了,他们不会说列国语言才稀罕呢,不过...
虽说秦国近月来有解商禁之苗头,但这支商队竟有数百人之众?历来,只有贩运盐铁才会组成这般庞大的商队。
但他转念一想,如今列国之中唯有秦国有黑煤,而草药亦是精贵之物,倒也确实要以多派些人手押运。
见这小伙子正大声呼喊着同伴调头,他忙扬声劝阻道,“若是旁的货物,眼下来代郡还真难卖出去,但这秦国之黑煤与草药,倒确是城中急需的,请列位随我进城吧!”
小伙子却摆手道,“既然城中境况不好,便不劳烦壮士了,这黑煤与柴薪不同
(),便是打湿了亦能快速燃烧?()_[((),但若这草药一时卖不出去,反而再水淹受潮而发霉,我等这趟便亏大了...我等再去旁的城池看看...”
说着,便大声吆喝着后面的马车快些调头。
李牧闻言却是一喜,眼下虽是夏季,空中却无一丝暖阳,暴雨后众人衣物若不及时烤干,极易受寒倒下...再者,城中若发瘟疫,有此草药可救活不少人,忙跃身下马上前道,“不知这草药是与黑煤是何价钱?”
小伙子见有潜在顾客上门,忙笑道,“草药论价100钱一捆,黑煤500钱一石,若壮士想买,还可再便宜些...”
在列国黍米菽豆不过一石30多钱的年头,这两样皆是昂贵之奢物了。
李牧又问对方这趟拉来多少煤石与草药,很快算出这百来车货物,需黄金二百二十斤,便爽快道,“这些货物我都买了,请各位速速随我进城吧,待送去我府中便可钱货两清。”
小伙子大喜之下正要唤人跟上,他身后之人却上前耳语了几句,登时,他目露质疑道,“不知壮士家中人口几何,可能用得到我这百车之货...”
话音未落,跨马跟来的庞钟大声喝道,“大胆商贾,竟敢不敬我代郡郡守!”
说着,他又上前不解道,“将军,您买这些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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