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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威立刻挥退了弓兵,态度也不似前头那样强硬,扯着僵硬的嘴角道,“凌公子要待怎样?我家将军性情鲁莽,却无意与凌公子为难,从陆大人口中得知你在此后,特意赶来慰问的,毕竟,当年抗羌大战中,是凌太师给他说了句公道话,这才没让他伤残被裁,而是升职留用,他对凌公子没有恶意。”当然也没有太重视,毕竟人走茶凉。
凌湙没理他的解释,只着眼一个问题,“你们来此作甚?不是说你们将军换防去西边了么?”之前派酉五去找他来对付杜曜坚,结果人不在,现在杜曜坚叫他自己解决了,他倒是冒了出来,这要换了有军功领,他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来抢功的了,时间点踩的也太好了。
赵威被问的哑口,他总不能直接卖了主官,说他特意领了亲兵来□□的,一时脸现为难,眼睛在瞄到倒地上人事不知的纪立春时,转移话题关心问,“不知我家将军这是什么情况?凌公子不防让我将他带回,请城中的大夫瞧瞧?”
凌湙眼睛一弯,出口的话却与表情相反,“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他现在这样,离了我这里,万一出个什么状况,我很容易被栽赃的,赵副将,请你理解一下,再者,我向你以及你身后的兵保证,纪将军不会有任何危险,他只是醉了,照我的经验看,他至少得睡两天,所以为了我们彼此都好,他还是搁我这睡安全。”
说来说去,凌湙就不信赵威,且把这种不信任表在了明处,叫赵威身后的亲兵们脸色几变,定定的在赵威和凌湙身上转。
副将的任命,从来不会在他们自己人身边提,别看副将职小位低,但人家却实实在在是中央兵职,主将或许会有地方令,但所有主将身边的副将,都是中央下书任的,其用意大家都知道。
跟杜曜坚身边的副将程辉一样,赵威也对自己的主将有种矛盾心理,程辉不会为杜曜坚拼命一搏,赵威当然也不愿因为一颗怀疑的种子,陷自己于举步维艰当中。
故此,在权衡之后,他选择了退守城门,只临走时对凌湙道,“凌公子这一路闹腾,当京里的大人们都瞎么?凌公子,天子渡死了一对胡家父子和马齐,夹道林里的劫杀已经做了本,呈到了几位大人的案头,等马匪的事再报上去,凌公子,你以为,凌家剩下的女眷还能不能好了?”
纪立春不是杜曜坚,没有渠道知道太深的秘密,因此,他身边的副将也就不知道凌湙的真实身份,他只是从军中每旬的衹报上见到了死亡名单,以及一些所谓知情者嘴里,似是而非的猜测,等从捉到的几个漏网之鱼的灾民嘴里,探出了打马匪时的人员配制,再结合现在凌湙受拥护的情况,试探性的赌一把凌湙的反应。
可这种等级的试探,又怎么能诈到凌湙?
他当即就表示了遗憾,并替自己申辩,“我都这么惨了,那些大人若还要与一个努力求生的孩童计较,呵呵,那满口的仁义道德可就成笑话了,赵将军,家中老幼就这点子人,大人们要是不畏人言,那就只管出招,大不了我烧纸给先祖,让他半夜去站你们床头,总有人心生诡者,会替我家仗义直言的,是不是?”
赵威让凌湙这番模凌两可的话弄的心生忐忑,直退到城门口时,还想着衹报上最近的热闹。
天子渡隶属京畿京卫总督樊域辖下,他与西云线杜曜坚一直不对付,没料今年跟见鬼似的,一下子死了一队卫所官兵在老对手辖区,被杜曜坚抢先上本参了一个治下不严的罪,然后又卖惨无端猜了一波那队死亡官兵,去西云线上的用意,深挖到樊域手伸太长的定论,叫一向忌讳各线将领私下串联的陛下好一顿怒火,直接抄了胡总旗和马标总两家,要不是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樊域有问题,他此次危矣。
樊域因此更加恨憎杜曜坚。
凌湙则叫人将纪立春搬到了车上,他又不是真要与人结仇,只是拿他解困而已,等他清醒后,自然有话等着他。
此后两天,凌湙一直在收拾东西,装车的钱粮排了一长列,灾民们领了号,按着牌子跟车走,一车分配个五六十人跟着,口粮都在他们跟的车上,路上若有情况,他们主动就将成为粮车的护卫,再加上他们自己人,整整数出了一百六十几辆车。
赵威已经从震惊望到了麻木,等从陆仓嘴里听出自己这边也将得到一批粮后,心里的惊涛骇浪已经翻了好几滚。
无他,一线天又不远,夜晚人静时,那里面的惨嚎痛骂,夹着几道熟悉的人声,赵威站在城门楼上,隔着上下间距,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怪不得他怎么觉得拉粮草的马很眼熟呢!
那特么竟全是杜家军营里的战马,哪怕剪了鬃毛还用染料涂了色,也改变不了身为战马的操守,整齐入列,令行禁止,非常好驾驭。
等他看见凌湙骑着杜曜坚的座骑来回溜达后,心里已经彻底信了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凌湙在夹道林干的事,又没刻意瞒着代浦驿里的一帮人,尤其郑高达当时就歇在那边,只要代浦驿里的人有心,自然是能查出真相的,只凌湙扫尾很干净,没留下什么证据,再有杜曜坚一心想栽樊域,于是,传言就只是传言,只有为数几个大佬们的案头,才会有真实案报。
纪立春醒来时,眼睛正正对上一线天内的杜曜坚,凌湙掐着点,估摸着他将醒时,让人将他躺着的车,给推到了一线天的进步间口。
与人交好,就要送他最想要的,纪立春既然为了杜曜坚来的,那凌湙当然得送他个大惊喜,叫他醒来第一眼,就与自己最在意的人两两相望。
纪立春直愣愣的与杜曜坚深情对望,蒙着脑袋还在想这是唱哪出,他怎么看到了此生最憎厌的人,满身狼狈,一脸惨白的叫人绑着栓在石壁上。
还有他家的那个粗鄙无礼的小兔崽子,垂头如丧家之犬般,靠着山壁啃一只冷馒头,早没了当他面,挥洒出一桌佳肴给乞丐的阔绰样,只为了笑他抠搜,吃不起好物。
哎,这要是真的可真美。
纪立春将眼睛闭上,准备继续作梦,最好梦到杜曜坚父子马革裹尸。
凌湙在旁笑眯眯,“纪将军,醒了没?”
纪立春身体一僵,醉酒让他失了警醒,竟没现旁边有人,立马再次睁眼,这次,正对上一双黑溜溜歪头等他说话的凌湙眼睛,于是,醉酒前的记忆开始回笼。
昼夜奔袭往兆县赶,进了兆县找陆仓,然后,得知杜曜坚和凌湙打的仗,没等他质疑战斗胜负的真实性,远远的一股极浓厚香醇的酒香自远而近的飘来。
然后呢?他好像灌了三碗???
纪立春一把撑起身体,晃晃的甩了把脑袋,蒙圈的望着凌湙,“我醉了?醉酒?”
凌湙点头,“醉了,三杯倒,纪将军这酒量……”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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