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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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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喝醉了无意说出抱怨，实际上整个酒局都在明里暗里示意那人查镇子。姓尹的急于立功往上爬，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当地人”话里藏着的机遇。

不过一月，姓尹的还真就从花楼入手查出了一桩大案子，里头的姑娘九成都是从外地拐骗来的人口，至于人脉来源，则是牵出了镇上最富的赖家。

上头断案，哪里还有小兵小卒什么事。原先包庇赖家的官服人员都被抄了值，就连街使都牵扯到了几个。墙倒众人推，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维护别人的道理，一时之间告发赖家的人如潮水一般涌入官府，一道道罪状定下，赖家再无翻身之地，从上到下全部流放。

赖豪如同丧家之犬，逼问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其中就有赵芙蓉买通他，叫他栽赃陷害叶澜之事。两人之间的勾当一暴露出来，被他糟蹋过的姑娘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流放那日赖家之人皆被戴上镣铐锁进牢车里，一路上遭受着众人的白眼和污秽之物。

赵芙蓉早就失了人形，那双眸子彻底失了色彩。她恍惚在人群中看见了郑翰宣，最后一点情绪终于迸发出来，苦苦哀求人群中的那人救救她。

“你我青梅竹马十几载，这些情义难道你都忘了吗？我不过是过惯了苦日子，重来一回想尝点甜，这有何错？你救我一命，我为你洗衣做饭，当牛做马！”

郑翰宣冷冷看她最后一眼，随后登上马车启程离去，就连那帘子都没有掀开过。

赵芙蓉万念俱灰，想要撞墙自尽却被看押的官兵拦下，至于最后结局，除了死在半路上，没有更好的选择。

曾经盛极一时的鸾鸳楼彻底垮了，破败的红绸在楼上飘飘欲坠，妈妈受不了这打击，在楼里自缢而亡。楼里的姑娘再不能待着，有的回家见爹娘兄弟，有的投奔亲戚，更多的则是无处可去，看着空荡荡的花楼茫然无措。

柳如烟也是其中一员。拿到自己的死契时她还很恍惚，那张纸原本注定她的一生都将在这楼里蹉跎，如今却真真变成了一张废纸。

其他姑娘叶澜顾不得，但柳如烟她一定是能帮到的。人被她带回了家，随她日后作何打算都可。

“你只管安心在这儿待着，若是不愿也可，我为你备好盘缠。”

柳如烟不是不愿，而是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只得暂且先留下，在面点铺和酒铺之间帮手。

薛晋走镖归来后不久就请媒人上叶家提亲。叶熹和叶大叶刘氏断了关系，算不得有父有母，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如今关系最近的就数叶澜，但叶澜和她是同辈，不能坐上席，只能让叶老爹和李映香代劳。二人的婚期和方敏赵子淮一样定在八月十五中秋日，方敏忙着给自己的嫁衣赶工，平日里跟着叶澜四处收果的活就落到了柳如烟身上。

她如今是自由身，想和她们喝酒不必再等到妈妈同意之时，身边也没有龟公盯着。四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对酌，好不热闹。

“阿澜你可带够酒了？这点酒，怕是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叶澜白了一眼方敏：“你个酒蒙子还好意思说，我说最近酒铺的生意怎么这么差，还不都是你喝完了。”

“哎呀你这生意都做到县里去了，再过不久又要进城，马上就是这方圆几十里最有钱的掌柜了，喝你一点酒还斤斤计较。小气，实在小气！”

“我小气，那你把嘴里的酒吐出来！”叶澜作势要去夺她的酒壶，方敏就一个劲躲闪，最后还是让对方得逞，她使坏道，“你可少喝点吧，婚期就剩一个多月了，今夜不是还要回去赶工？”

“吶吶吶，你又开始毒舌了！老天爷有没有人来管管她啊。我那是偷懒不想绣吗，还不是因为我没有阿熹那样的好手艺。”

叶熹的嫁衣早就完工了，那喜服谁见了都要长大嘴巴夸赞一句绝美。

在座的众人除了柳如烟都有了归宿，大家自然而然把目光对准了她，问她可有心仪的对象。

柳如烟笑着摇摇头。

“我才不信，出入鸾鸳楼的男人这么多，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你这是什么话，出入鸾鸳楼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在理，是我糊涂了，我自罚三杯。”

叶澜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云水镇终究不是适合柳如烟的好归宿，她被拐骗而来，又被骗着签下了卖身的死契，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自残的伤疤，都是为了不让人碰她留下的。她只卖艺不卖身，但这儿的人都知道她是从前鸾鸳楼里的姑娘，认定她不干净。

闲暇之时，叶澜经常看见柳如烟拿着自己送她的那柄笛子出神，愈发觉得她该去寻找自己的心，过些别的不一样的日子。

“我原名也姓柳，只不过没有这么风尘，名唤依依。家在北地，倒是有这么一个小哥哥和我作伴十余载，我俩曾私定终身，说好等我及笄后便上门提亲，只不过我在此处蹉跎了这么些年岁，早就不知家可还在，更别提他了。”

“那就去寻。若是他未娶你未嫁，你二人就再续前缘，反正你清清白白，只不过是在花楼里靠本事过活，谁也不能看低你。若是他不在，能回故乡也是好的，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没体验过的风景。”

柳依依心中动容。她解开心结，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劝她，她那双灰暗的眸子终于明亮起来。

这酒喝得痛快，几人喝到最后都是醉醺醺的。柳依依还能走，用不着别人搀扶，其余三人则是喝成了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