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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长子（第1页）

毒辣的阳光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她的双腿跪的有些颤抖了，汗水已经额头上滑过下颚一滴一滴的落在晒得发烫的石砖地上。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恍惚不清了，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告诉自己她必须撑住，她向上天祈求保佑这个孩子平安无事，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看在长姐为你说情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行处置！”这是她昏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过她感谢平阳，感谢她救了她的孩子……

从那日起，她被锁在了房间里再也不准出来，每到时间会有人从来食物和必须品，她只能透过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狭小的窗子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感受一下阳光的温度。丫鬟们在她的门前毫无避讳的议论着她、羞辱着她，偶尔墨兰会过来与她说说话，她很感激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一个人能真心的待她，若是她还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武德元年八月初九薛举病逝，其子薛仁杲继位。

传闻，薛举生性残暴，将唐军战死的将士的头颅砍下堆成坛以庆祝，最终因杀戮太重，唐军鬼魂附体暴毙而亡。薛仁杲的残暴对比起他的父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然勇猛善武，却不像他父亲那般有远见。人们以为这是天佑大唐，可只有娴儿和他的哥哥明白，这并不是个巧合……

没过多久李轨接到了李渊使者的来信决定投靠大唐，拜凉王。李世民请命再讨薛氏，李渊准奏。他带着驸马柴绍以及谋臣将士们再一次来到高墌城，那个他曾经摔倒过的地方。他故技重施与敌军耗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直到敌军的粮草殆尽才下令出击。他冒险孤军深入直奔敌军主力，待到援军来时一举包围了城池。薛仁杲无奈投降，唐军浅水原之战大捷，俘虏敌军精锐上万。时间在娴儿的世界里过的格外的漫长，日子已经进了腊月，听墨兰说前些天秦王凯旋而归了，皇上非常的高兴，赏赐了秦王府好多东西。

他回来了，她一日又一日的等，等他来看看自己，可他始终没有来过。渐渐的，她累了、乏了，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期待了。她轻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孩子好像在他的肚子里翻着跟头似的活泼，大夫说过她的预产期在正月中旬。她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即便一无所有，她也会倾其所有的爱，不求他来日显贵荣华，只要他能幸福快乐的一生便好。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样的苦她都不怕。

腊月三十皇帝命人将秦王及王妃一道接进了宫中守岁，会在宫中小住几日。秦王恩典凡是家住长安的下人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过了初五再返回，这几日先由侧妃代替王妃打理府中事宜。一下子秦王府清净了不少，杨怡本想去代王府寻杨侑，在这里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可马车行至一半她便犹豫了，最后还是打道回府。

那日中午娴儿的肚子就感到不适，胀痛到不行，孩子大概是要提前出来了。她唤人却没有人应她，想着忍一忍等到一会送午饭的人来了便好了。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痛出了一身的冷汗，中午并没有人过来。她大声的呼喊着，直到声嘶力竭。这座院子本就偏僻，一般没有人会往这里走。

门上上了锁，窗子在高处她根本没有翻出去的可能性。此生她没有这样害怕过，恐惧、无助，还有深深的恨意在她的心里滋长着，顺着她的血液蔓延到了全身。他恨他将自己关起来，恨他让她有了孩子却弃之不管……

此时的皇宫张灯结彩，一座座烛台立在大殿两侧燃着上千支香蜡，红雕梁上悬着一排排的灯笼。皇帝大开宴席，百官携女眷而来，一同见证这个王朝的新生。此外李渊也借此机会为扫平薛氏而庆功。

千金佳酿，歌舞丝竹，这宴席刚开没多久萧瑀便上奏皇上说，如此国宴太过于铺张，望皇上能以隋朝之亡为鉴，勤俭治国体恤百姓饥苦。李渊不但不气，反而将他表彰了一番，望以后百官都可以像他这般直言不讳。这萧瑀是杨广皇后的弟弟，妻子为独孤氏，算起来也是李渊的表亲。前不久他修书一封让李世民送到萧家去，望他能助自己匡扶社稷。萧瑀立刻动身赶往了长安，授光禄大夫之职。

李渊看着长孙无妡高挺的肚子开心的不得了，又给了秦王府不少的赏赐，并宣布若是诞下男孩儿直接封为世子，将来继承秦王的爵位。他甚是欣慰能有建成和世民这样两个出色的儿子，父子兄弟齐心打下了这大好山河。太子建成主内，辅朝政大事，秦王世民主外，抵外来之敌开拓疆土。这大唐江山后继有人呀！

晚宴过后百官散去，李世民与长孙无妡回到了承乾殿休息，那是李世民的寝宫。李世民怕晚上睡觉不踏实伤到了她和孩子，便自己一人住到了偏殿去，吩咐宫人好生侍奉的王妃。

第二日宫门刚开，天还没亮只见秦王府的管家急匆匆的来寻秦王。说是秦王的坐骑好像是受了惊，挣脱了缰绳冲出了马厩，跑到前院一直折腾个不停，还伤了好几个人，那马性子太烈谁也制不住。这实在没办法，杨侧妃才让他来将这事儿赶紧禀报秦王。

百香告诉秦王王妃还在睡着，尚未醒来。他也就没去打搅她，放心的随管家回府去了。等他回去一看，那闹事儿的马儿正是秦骓，在院子里乱冲乱撞。那马一见他回来了，还没用他去制服便自己消停了下来，它朝他嘶吼着，围着他打转，“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受惊了？”李世民问道。这秦骓很通人性，性子也一向比他其他的马儿温和些，这大过年的怎么就折腾起来了呢。

“回秦王，昨夜这大街上放竹火的人不少，这马大概是被炮竹声惊着了！”马夫答道。听他如此说，李世民仍是觉得不解，“这秦骓随我一路从太原打到关中，什么世面没见过，区区爆竹也能将他惊着？”这秦骓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竹火声，之前数次都无事，偏偏他这回一进宫就出了事“罢了，将它牵回去吧！”他吩咐道。

可不成想这马夫刚刚一接近秦骓，它就又犯了野。李世民无奈只得让其他人先退下，他亲自把它牵回马厩。到了马厩的门口，它任凭李世民怎么拉也不进去，像是跟他较着劲一样。他松了缰绳，只见它往一侧几处偏僻废弃的院子走去，在一处木门大敞的院子前徘徊不去。昨日从辰时开始下了好一阵的雪，前堂地上的积雪这会儿已经被下人及时清了，而这偏院地上仍是厚厚的一层。院里积雪上的一个个马蹄印格外的显眼，揭示着秦骓曾经来过这里。而人的脚印到院门前便止住了，说明并没有人进去。

他走进去，发现屋门上上了锁，而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一间空房子一样。他唤来了管家，问这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为何还上了锁。管家道，这房里关的是那有罪在身的通房丫鬟，上锁还是当初秦王的意思，省得她跑出来惹是生非。

从那日起他再没去看过她，当初他与长姐商议，等她将孩子生下，便将她交由父皇处置，把真相公之于众。毕竟是由于她们这些人的关系才害得五弟智云惨死，像她这种心如蛇蝎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庇护的。

房门被打开，踏进门槛的那一刻他嗅到了屋中血腥的气息，但那气味与他在战场上所经历的不同。侧首，他看到了床榻山静静侧卧的女子，发丝凌乱的背朝向他，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裹在被褥里。

盆中的碳早已冷却，地上满是水壶水杯破碎的瓷片。被褥上的一片暗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即便他在沙场上九死一生见惯了鲜血，但他那一刻他仍是感到心惊。他急忙上前，可看到一幕却令他震撼万分。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动也不动，被褥下她的手臂紧紧的环着一团会动的东西。他将手指伸去，却感受不到了她的鼻息。掀开棉被，一个小小的脑袋正探向她的怀中吮吸着母乳，那小家伙很安逸被她揽在胸前，身上被女人的外衫紧紧的裹着，不哭也不闹。他伸手想去将他抱起来，却奈何女人的手臂已然有些发冷僵硬了。

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手臂掰开。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与母亲的分离，竟然‘哇哇哇’的哭了起来，他的嗓门很大，惊动了守在门外的管家。

“你说这孩子长的像我吗？”李世民问道，他掀开了裹在小家伙身上的衣物，身上还挂着干掉的血水，脐带还未断，不过果真是个男孩。管家站在一侧，看着娃娃的小脸，“像！像！这小王子的眉眼像王爷，这小嘴长的像他的生母。”李世民别有深意的笑了，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一个模样能看的出来什么。

“去找个乳娘来，顺道让人将她好生安葬了吧！”他最后看了看那张苍白的脸，没有狰狞与痛苦，她走到很平静。不过对于她来讲，这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了。不然将她送到父皇面前，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她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替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尽管他现在并不确定，但他抱着这小家伙的感觉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李世民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宽，希望这孩子以后心胸广阔不要像他的生母一样，这‘宽’字的另一层意思是宽恕，意味着他原谅了她之前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