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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硯回到施府時,已入子時。
院中嘈雜,聚了不少人。他厭煩熱鬧,並未靠近正門,而是從後院圍牆翻身而入,獨自回房。
他的步子有些艱難。
種下血蠱後,每隔半月,他需飲下施黛鮮血,否則痛不欲生。
蠱毒發作於回府路上,起初是手腳發麻、陣陣生冷,等麻意加劇,成了鑽心刺骨的痛。
房門被輕輕闔上,屋內並未亮燈。
當視野之中唯余黑暗,遍布四肢百骸的劇痛就格外明顯,織成撲面而來的巨網,將他渾然籠罩、寸寸侵蝕。
沉寂夜色中,響起微弱喘息。
緊隨其後,是一聲極低的笑音。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於露出今日以來第一個純粹的笑,薄唇勾出小小弧度。。
他並不厭惡疼痛,或是說,熱衷於此。
兒時被邪修囚禁於暗室之內,日日夜夜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痛楚與傷口——
那是他感知外界的唯一方式,讓他在長久的孤獨里,生出自己仍存活於世的恍惚。
疼痛愈烈,喘息漸重,喉結上下滾落。
唇瓣不知何時被咬破,鮮血浸透蒼白唇色,暈在那顆小痣邊緣,如白梅之上一點硃砂。
還不夠。
自袖口抽出小刀,輕車熟路劃破小臂,在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再添一道血口。
他已經這般痛,為什麼還是感受不到「活著」?
刀鋒寒芒乍現,即將再次刺透皮膚。
毫無徵兆地,窗外響起一陣嘩啦巨響。
是邪祟嗎?
江白硯眸色沉沉,將小刀收入袖中,抬手開窗。
窗外是他院中鬱鬱蔥蔥的竹林。
即便入了深冬,青竹仍是欲滴翠色。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落在竹樹之中,烏髮凌亂散落,腦袋上趴著只白狐狸。
施黛。
而她身下被竹子卡在中間,橫衝直撞、以扭曲姿態奮力掙扎的是——
僵…屍…?
施黛她,騎著……一隻殭屍?
有短暫的一瞬間,強烈的困惑甚至蓋過了疼痛。
江白硯啞聲:「施小姐。」
施黛也瞧見他,咧開嘴角,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正如宋凝煙所說,殭屍經過長時間的奔跑跳躍,會與趕屍人的感應漸漸減弱。
青青從最初的生龍活虎,成了此刻這副找不著東南西北的模樣,在回程時從圍牆跌落,卡進竹林裡頭。
然後開始殭屍大戰植物。
江白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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