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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合上手裡的紙張，打開郵箱，最近的郵件里是一個名為「許彤」的診療檔案。冰冷的數字顯示著，這個小女孩的生命終端定格在十五歲，而最後的五年裡，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醫院。

6野一頁一頁地翻著由精確的時間和無情的文字記錄的病志，滑鼠停在終頁的搶救記錄上。他驀地被燙了雙眼，6野幾乎是顫抖著掏出了他的電話。

許彤生命中最終一次搶救始於2oo7年5月23日16時32分，而當天，正是他被送上飛機強迫飛往英國的日子，那一天，許清荎不間斷地給他打了八個電話，第一個電話的時間是17時零2分。病志記錄，許彤的死亡時間是17時16分，而許清荎打給他的最後一個電話停在17時15分。

6野艱難地呼吸，心口好像被捅穿了一個大洞，狂風肆虐，痛徹心扉。他一直自以為是，認為那時許清荎是知曉了他的離開，打電話給他的目的是試圖道歉或是挽留。無情的現實給了他狠狠的巴掌，另外一種可能蝕骨剖肝，使其不敢去想像，在他眼睜睜目睹來電一次次落空的同時，許清荎身在何處，到底在經歷什麼。

6野悔不當初，恨不能穿越回當時當刻，掰斷自己的手指去按下接聽鍵。

第43章

白濤給許清荎調整的安定藥效溫和，他吃下去之後，大概需要大半個小時的起效時長。許清荎之前會利用睡前的這段時間，在腦子裡把第二天的場景、腳本和鏡頭角度等細節過一過。今晚他總是走神，腦海中的畫面閃不到兩幀就突兀地呈現6野倒退著朝他擺手的笑臉。

二十六歲成熟穩妥的青年在一步一步拉開的距離中，面目模糊又清晰，逐漸與十八歲意氣風發的倔強少年所重合。

大概人總是對曾經短暫經歷過的美好銘心刻骨，久久難忘。

許暢的話時不時敲打著他脆弱的心房，是不是真的失而復得過後的厭倦更容易將過往的不甘心徹底放下？反正他確信，現在的自己跟八年前類似的只有一副軀殼，近距離接觸之下，沒有人會對這樣無喪氣的靈魂割捨不下。

接下來的拍攝日程滿滿當當，工作室的影棚標準不夠，所以不僅許清荎幾乎紮根在Jk大樓，最近陳果也經常帶其他攝影師過來幹活。

一周之後的一天，蘇遙跟劇組請了兩天假，下午要過來拍潮牌的下一季品海報，時間剛剛敲定，就在三個人的群里聒噪了一早上。

「陳果，我得有好幾個月沒見著你了吧，有異性沒人性啊你。」

「嗯，沒辦法，你不懂異性的魅力。」陳果一本正經地承認，捎帶著一語雙關。許清荎經常懷疑，陳果被封印了將近三十年的機靈全都用在了跟蘇遙的鬥嘴上。

「你有老婆你異性戀你要結婚你了不起，所以，今晚吃火鍋的食材都是你買。」蘇遙最擅長順杆爬，「許哥，同意不出聲，反對發語音。」他知道許清荎在拍攝，壓根沒工夫搭理他們倆。

因而，等許清荎休息的間隙拿起電話，那邊購物清單已經一頁屏幕放不下了。

「你不用減肥了嗎？」許清荎對蘇遙發出了直擊靈魂的拷問。

「就是，剛才喬喬還吐槽呢，有人號稱巴掌臉，是說狗熊的巴掌吧？」

「別栽贓嫁禍。」許清荎無情地戳穿陳果。

陳果蔫蔫地發了句語音，「喬喬本來就在吐槽剛才的模特，我又沒說是他。我這是在給某人敲響警鐘，照他列的單子，明早一個鏡頭都放不下他的臉。」

蘇遙到達，換造型的空檔抓緊時間掐架，「有沒有聽說過一種體質叫干吃不胖？哥是天選之子，天生吃這碗飯的，天賦異稟，懂不懂？」

陳果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天生臉皮厚倒是真的。」

許清荎插空說了一句：「按時間表，我這邊結束最早，我負責去採購，陳果等你完事兒你們一台車吧。娜娜跟著來嗎？a陳果，你也問問喬喬。」

陳果：「問過了，娜娜帶她約了小美，說是Rita下班也過來，女孩子們的八卦局比咱們熱鬧。」

許清荎：「那好，我就買三個人的量了。」

蘇遙：「別啊，我還叫了個朋友呢，劇組那邊請假難如登天，人家親自幫我打的電話。」

陳果：「誰啊？林總監？你感謝人家也不能弄到家裡去吃火鍋吧？」

蘇遙：「……你能不能動動腦子。a許清荎，哥，我讓他在地下停車場等你，辛苦你幫我先招呼著。」

陳果：「a蘇遙，真受不了你，你社牛你自己應酬行不行，別帶上我們倆。」

蘇遙：「a陳果，擺正自己的位置，蹭飯的沒有發言權。」

待許清荎忙完最後一輪拍攝掏出手機看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打蘇遙電話，不意外地娜娜接聽，說他在拍攝，許清荎想追究也沒辦法。

朋友？他可真敢說。現在站在地下停車場等他的是誰，許清荎用頭髮絲也能猜到。他認為這不該是6野的主意，蘇遙這孩子被他慣的太放肆了。

一個小時之前，6野同樣給蘇遙發了信息：「這樣，不太好吧？」

蘇遙回：「來不來？」

6野：「……來。」

許清荎快地收拾好東西，鎖到置物櫃裡，拎著隨身的相機包直接坐電梯下樓。6野的身高氣場太優越，哪怕是在地下停車場不太明亮的燈光中，也異常顯眼。許清荎相信，下班時間路過這裡取車的人，不會看不到。何況，這本身就是Jk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