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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父亲负伤战友牺牲（第1页）

父亲被萧云志的慷慨激昂震撼了，也深知，在他这副英雄悲壮的样子背后，有他藏得很深的对爱人的眷恋，只是他不想将这份眷恋表露出来，只想将她深藏在心底。

知交多年，父亲今天才算真正看懂了萧云志，这个即将而立却又带着些许稚气的兄弟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再是刚勇粗犷。父亲现，他，成长了，他的身影突然间高大起来！他，成熟了，他是坚毅的共和国战士，是一名合格的中国军人！

到站了。小站的月台上冷冷清清，朦胧的月光像一方银色的薄纱轻铺在他们脸上，仿佛是寂寞女神用她温柔的双手将所有敬爱与柔情编织在一起，为即将踏上征程的勇士们献上圣洁的纱绢，祈祷他们早日荣归，祝福他们胜利凯旋……

车走了。一节节沉重的车厢伴随轰隆隆的节响，一闪一闪掠过人群的目光，开往它的尽头。列车远去，对面月台上悄然现出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粉红色的碎花长裙包裹着一个青春窈窕的身影。月台上的东樱花树如同一串串晶莹的粉色珠帘，花枝掩映下的是一张秀美白皙的脸庞。

萧云志呆住了，肩上扛着的背包突然跌落在地上。

——啊，我夜夜梦中的姑娘，真的是你在顾盼留连么，你在寻着谁，你为谁而期盼，你又为谁泪湿了衣裳？

不知何时，身后的兄长已经不见了踪影，时空仿佛就剩下他和姑娘。于是，他奔上天桥，不，等不及，转身猛地跳下了月台，豹子一般狂奔着越过一排排铁轨，奔向他心中的女神，飞向他企盼的新娘！

此时的他，已不复从前的刚强，他心里现在只能装下一个姑娘……

魁伟的身躯在姑娘跟前急刹站定，硬朗的脸上忽然现出激动过后的羞涩，他像一个娇怯的孩子扑着自己母亲那般，扑过去拥住了那个姑娘，将她牢牢按在自己的心上，感受她的心跳，让她也感受自己的胸膛。

此刻，他的心，只为她悸动与哀伤！

“静……我想你，快疯了！”他用脸颊揉搓着姑娘乌黑的秀，一汪滚烫的泪水突然破防。

姑娘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低伏在他怀中啜泣。这一刻，她倾尽心中积存许久的委屈、思恋与忧伤！

“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见你……只是，时间实在太紧张了，时间对我来说异常宝贵。所以我，我只好牺牲你……你怪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他与那姑娘一同抱头痛哭。反正大哥不在，反正……反正月台上的人群早已走光。

那姑娘哭得更加放纵，她哭喊着捶打她的爱郎，只是打得很轻，很柔，就像徐徐微风轻拂过月亮。

“云志……你真的要走了么？”姑娘抬起潸潸泪眼，朝他情切地凝望。

“嗯，部队就要开拔了，这次就是赶去边境集结的……不过，还没那么快打，还要在临时驻地集结整编……”他心虚地回答自己的姑娘，感觉她好像比长还像长！

“云志……今晚，今晚你去我宿舍吧……我，我给你做晚饭，算是……为你饯行，好吗？”姑娘几乎用哀求的语气期盼着。

“静，我不能……我得尽快回部队……必须回去！”他嗫嚅着，最后那一句却突然拔高了声浪，几乎用誓师一般的语气喊得响亮。

怀中被唤作“静”的姑娘浑身一颤，晃了晃，险些晕倒。她死死抓住他的军装，瑟瑟抖，“云志，求你了……我就只有这么一点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么……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云志的手臂终于松开了，“要做一名军人的妻子，你就应该想通这点。更别忘了，你是一个有军籍的人，你也是一名军人！”他含着泪毅然决然抛下软倒在冰冷月台上的姑娘，头也不回，阔步离去——他，太绝情；他，给她带去太痛的伤！

父亲所在的部队很快集结完毕整装出了。直到临行的一刻，萧云志都没有再见那姑娘一面——他其实想她想得已经心碎了，不，此刻，他不能感伤！他要努力将已经碎掉的一颗心脏重新拼凑焊接起来，为他可爱的祖国赶赴战场！

……

“唉……这次，云志终于可以安全回到童静身边了。可是这对于他，到底是喜还是忧呢，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父亲倚在门口，望着搭载萧云志的那辆远去的医疗车，久久没有移动。他回想着，思索着，疑惑着……

“我自己呢，我该怎样去面对……对于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呢……啊，无论如何我都将无愧于我的祖国！”

三个月后，战役结束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告一段落，硝烟暂熄，邪恶的侵略者得到了应有的震慑和惩罚！

父亲作为一名炮兵指挥员，身上竟多处负伤——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通信员小赵最终没能长成鬼才。他在一次抢夺高地的炮火支援作战中，不幸遭遇流弹，终与炮灰同眠。

一口不知辽东还是胶东口音的二连长在与蛇毒的抗争中最后站了起来，并在其后英勇地率领连队，取得歼敌数百人的骄人战绩。不过在战斗中，焦黄的老苞米粒子牙崩落了几颗，右眼视力模糊，几近失明。

二连一排长终于等来了救护队小丫头片子那双又白又嫩的小手。那双小手颤颤巍巍地为他剪开裤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拨掉烂肉和骨头渣子……跟着，迎接他的是一双粗大有力长满老茧的手，铿然作响地锯掉了他那双已经被炸得稀巴烂的腿……他终于圆了自己临上战场前摸着炮管做的那场白日梦……

“……我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让卫生员儿摸过一手指头呢……唉，那小丫头片子的小白手如果往我身上这么一搁……唉，还真不敢想那到底是个啥味道，肯定美死了！就是锯了我两条腿也值啊……”

事后，他红着脸，极认真的跟小丫头片子道歉：“你看我，我在前线都一个月没洗澡了……这味道，怕是熏到了你？”

小丫头片子噙着眼泪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这些……你就是再臭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就是臭气熏天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是真正的英雄！”

后来，小丫头片子居然嫁给了他。他逢人便讲：我是因祸得福，呵呵，谁让咱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呢……

也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生的赢家；也许，他在不经意间，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也曾为自己流泪，为祖国感伤。

父亲的炮营牺牲烈士十五名，伤残二十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