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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马傍垂杨（第1页）

文化下乡，百花齐放。自从去年的文化活动下乡村，电影就在农村成了主要的娱乐活动，放映员驮着个放映机，一个大队的几个村子轮流的放映，虽然就一部电影《少林寺》，这个村子用这盘带子，那个村子还是这盘带子，真可谓一部电影走天下啊。可是这成为各村游手好闲，四处散逛人的一个明晃晃的借口。

腊七腊八，虽然天寒地冻也没有降低这群看电影人的热情，放不下广角镜头里的人山人海。年前刚刚在我们村放映，过几天去前村八队张宏宇屯，我们村的闲人就像没看够一样，小伙子穿的溜光水滑，小媳妇大姑娘倒扯的花枝招展，顶风冒雪走上三四里地去参加这盛大的“活动”。这个活动也成了自由恋爱的土壤，可是这样的自由恋爱很少再有提亲、订婚的程序了。因为姑娘慢慢就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当年大媚外出一年多，包财媳妇就说自己怀孕了，没听到呱呱的婴儿坠地声，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因为大媚四处搔弄姿的劲，所有人都怀疑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没几年大媚结婚了。包家人认为大媚的“媚”字取得不好，否则大媚不能媚态横生，所以这小妹叫小梅了。这小梅长得腰肢柔细，个子不高属于小巧玲珑的江南型女子，可是既没有水乡人家的温柔灵秀，也没有农家女的纯朴娇羞，姿色不比得大媚，却更不安分。

包财的小妹小梅，只要外村有电影或者搭台看戏唱戏没有不到场的，逢郎欲语也不低头笑，浪笑戏谑，一颦一笑不矜持，所思所想人皆知。男人试探性的挑逗她也嫣然一笑的全盘接受。要是谁说走啊小梅溜达啊？“去哪？”马上笑着问。不知道是单纯还是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不自重的劲。慢慢的前后村的男的也就得寸进尺了，慢慢的什么都没做的小梅也“臭名远扬”了。

去了几次外村看电影，在最后去八队看完电影就没有回家，包财挨家问去过看电影的人是否见到他家的小梅，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多数这孩子不是丢了，如果真是丢了也许还能保住脸面。心眼不全的占住说“在东屯放电影的时候就跟八队的人拉个上了，去龙王庙那么远，出屯子小梅就跟八队老邵家大小子走了，两人还拉着手可亲热了”。这意料中的爆炸新闻还是把村子炸了，这大媚的名声就不好，找了一个大十岁的秃头，嫁到我们省城西面的小镇了，距离我村得有二百多公里，捂住了大媚这小梅又这样，像这样的门风再娶媳妇嫁姑娘就难了。小梅没有问家里同不同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里也不是不能同意，老邵家也还可以啊，问都不问小梅直接就跟大小子走了，这包财风急火燎的要去八队。要是能找回来，即使劝不住就明媒正娶的嫁过去也好过现在啊，没等他到八队，老邵家来人了，他家说小梅把他儿子拐走了，人家儿子老实，哭着喊着让他赔儿子。这事情就杠到这儿了，本来那八队民风就不好，好姑娘谁愿意嫁啊，这下好了，我们村也出现这样的了。

真爱的私奔或者私定终身应该是“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我们这姑娘没有结婚登记就跟人家过或者私奔不叫裸婚和自由恋爱，叫“跑”，这在农村是非常难听的词，下场也都不好。“跑”意味着作风不好，不自爱，会遭人唾弃。八队就这样大姑娘跟人跑了，一年半载抱孩子回来的好几个了，八队主要姓氏是徐，这徐家的姑娘都是传奇式的存在，老大去深圳了，据说展的很好，总是邮寄一些衣服，很是时髦但是不适宜。老二自己处个男朋友，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父母反对根本没有起作用，一年后抱个男孩回来了，没有办法父母腾出一间房子，还得照看孩子。有样学样，老二都这样了，老三学着老二，但是老三学的还不如老二。老三是我二姐同学，整日穿着她大姐邮寄回来的“新潮”衣服，露着后背，一点不像十三四的稚嫩少女。二姐说她的语文作文特别好，每次作文在讲台宣读的必然有她，大家都羡慕不已，感觉学校要是有一个成才的那必是徐老三。她们村里有个收电费的电工叫吴大赖，瞧瞧这名字，躲都来不及，家里两间土坯房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日子过得紧巴也不妨碍他干坏事，总是勾引这徐老三，这十三四的小姑娘哪禁得住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勾引哪，在一个片片雪花片片柔情的季节，她跟吴大赖双双失踪了，吴大赖媳妇根本不找，这个处处留情的男人也没有啥往出给的了，犯不着生气找他。二姐一开学，同学们现一致公认学习好的徐老三没来，八卦是不论多大年龄的，刚进校门的半个小时这个劲爆的消息就不是新消息了。二姐还挺开心，这下在宣读作文可能就有她的了。片片枫叶片片情的时候，徐老三抱着她与吴大赖的爱情结晶回来了，这当时就是法盲，如果当时就报案，这吴大赖能有一副银手镯也能有一个单间。徐老三的母亲无可奈何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吗？这吴大赖也回不去家了，还没有地方待，徐老三说了吴大赖住哪她住哪，女儿啊就是拿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使劲拿捏啊，徐母把仅有的三间房，又腾出一个房间，给吴大赖一家三口了。二姐上学路过八队，偶尔看到徐老三人家没咋地，她赶紧脸彤红躲起来。可是后来现福祸相依啊，谁也不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二姐二十六七结婚时候，人家徐老三的闺女都十四五了，用母亲的话说“得计了”。

鼠年的深秋，霜打落叶苦凋零的时候，包财的小妹妹-传说是大妹的女儿小梅产子了，这小梅也走着徐老三的路线，深冬走了，也是深秋回来的，老邵家是说啥也不要，可是孩子已经有了，经过中间人说和，简单的举行了一下婚礼，静悄悄的就嫁到了八队。

小梅在家里娇生惯养，像一朵荷花被包财这荷叶高高的举起，锹镐不动，到了老邵家还是一个样，这本来婆婆就看不上，丈夫也不重视，天天打仗，没到一年就离婚了，自己就不在屯子里出现了。说是去深圳了。

母亲说“人哪得拿自己为重，自己都不拿自己为重，别人怎么会拿你为重呢”，因为大媚小梅的情况出现，村里人家有闺女的都严加看管、小心翼翼。几年后刘文家大闺女去市里饭店打工时处了个小男朋友，据说刘文用皮带血抽一顿这闺女再也不敢处对象了。母亲更是害怕，毕竟家里四个闺女，家里那么困难都不让大姐二姐去市里上班，仿佛上班就会处对象，处对象就会跑，跑了就彻底丢人了。

第二年六月份，就是金牛年，从学校午休回家吃饭的我，路过三大伯家的岗地，三大伯家的老姐正在蹲着往前挪步“间苗”，就是播种的时候为了让玉米成活率提高一些，多种两粒种子，以免瞎种子长不出玉米苗，可是种子都是好的就存在苗多的问题，多了就得间苗，一根苗肥力长的壮，两根就会争夺养分，影响产量。“四儿四儿”老姐在地中央使劲喊我，我赶紧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问老姐啥事，以为让我一会回来帮着带水呢，“四儿，你家买电视了，还是彩电”老姐急切而又兴奋的告诉我。我以为在逗我，怎么可能，电视多金贵啊家里哪有钱哪？老姐肯定的“真的，家里正安呢，我二哥帮着安”。我已经抑制不住兴奋了，一路小跑到家。

三大伯家有黑白电视，全村除了刘文家有就是三大伯家了，每天去他家看电视都得帮人家干活，“射雕英雄传”八点才开播，不到八点不开电视，秋收满院的带皮玉米，需要扒皮，只要看电视最低扒半个小时，我家五个孩子基本都去，这工作量得多些，母亲看了也没说啥，谁让自己家没有呢，我也是因为有一次看聊斋吓坏了，就再也不去了。

干活当做换工了看电视还可以，有时候碰巧人家吃饭，三大伯家条件好顿顿都有荤腥，三大伯说了“肚子里有油水才不白活”，合着我家都白活了。有一天三大伯往房后垃圾堆扔杀鸡后的垃圾，我跟弟弟这两个看不出上下眼的人去了，我俩还想跟着三大伯进屋呢，三大伯止步了，然后弯下腰笑嘻嘻的瞅着我俩，把我俩都看毛了，心里慌慌的，“我家有小鸡我家杀鸡，你家没有，我家能吃鸡肉你家就吃不上”三大伯得意的说着还盯着我两，估计是看我俩有没有走的意思，毕竟我都八九岁了，我拉着弟弟就回家了。本来不打算告诉母亲，以后不去就是了，弟弟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把三大伯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母亲，我正惊讶于小弟惊人的记忆力。母亲拿起菜刀就出去了，原本以为母亲这是提刀报仇啊？母亲到鸡架就抓出两只鸡剁了，那是母亲第一次杀鸡，为母则刚啊，一心思想要为儿女杀鸡吃肉去掉羞辱的母亲，忽略了杀鸡的恐怖。其实家里养了许多的鸡，只是母亲舍不得，这些是都能换来钱的，我家不但小鸡舍不得杀，就连走村串户崩爆米花的来了，母亲也不让，说是不当饭吃。

这三大伯家是黑白的，那彩电是啥样，外边是啥颜色，红色？绿色？还是啥颜色都有？一进院，父亲、三大伯家的子，四大伯家的方子，都在哪安装呢，子和方子在窗户外埋进一根杨木杆子，又在另一根杆子上绑了叫天线的几根银白色的铁棍，父亲在屋里调试电视，时不时头伸出窗外跟他两沟通，看起来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是彩电，是一个银灰色的，我有些失望，跟三大伯家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是新的，可是自己家有了电视了，终于不用再去干活了，也高兴了一阵，一直到我吃完饭走的时候，电视还是满屏幕的雪花。

下午放学漫山遍野逛完了到家，家里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都是来看电视的，一下子家里成了文化中心还有点受宠若惊。屋里地下，炕上，窗台，窗外还有一群人。有带着瓜子的，有握着水杯的，有端着饭碗的，这真是我家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气渐凉开不了窗户，随着气温越来越低，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家里电视是熊猫牌，十五寸，一千零五十，那时这些钱可以在市里买个小地房。母亲越来越崇拜父亲了。

家里沉浸在拥有第一个家用电器的喜悦之中还没有醒过来，大舅家福吉大哥跑进院“老姑老姑我爷不行了我爸让我来叫你跟我老姑父”气喘吁吁的说。母亲没等父亲，趿拉着鞋就往外跑，父亲紧随其后，姥爷已经八十多岁了，原来身体不算好也不算坏，足可以自理。最近这半年身体就不行了，腿脚大不如以前了，不喝酒了也不出院门了。开春时候母亲让大姐二姐给姥爷洗涮打扫卫生，因为就年前的时候扫过一回，长时间没洗洗涮涮，等大姐再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姥爷身上长了像虱子一样的小虫子，也不知道名字，大姐头皮麻，赶紧回来问母亲咋办，母亲给大姐拿了半瓶敌敌畏，让把姥爷衣服，被褥都用这药泡上，一个小时后用清水透净，又给大姐二姐做了两个口罩，千叮咛万嘱咐别弄到嘴里，多透几遍水，别药着。姥爷跟二舅住一起，二舅家三个姑娘一个儿子，跟我家都晃上晃下的岁数，他家的老哥比我还大。也不知道是二舅妈不让还是怎么的，姥爷自己在东侧的偏厦子住，他家的华丽大姐和春丽二姐从来不去给姥爷打扫卫生。因为大姐去过一次，这活以后就是大姐和二姐的了，本来母亲不应该插手，这在农村是大忌，老人跟谁住谁好，你要是去打扫卫生这是埋怨没伺候好呗。谁要是看不惯谁接家去。可是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告诉大姐二姐说去溜达，实际打扫卫生去了。

姥爷八十多也是高寿了，大舅妈二舅妈哭的感天动地的。“我是孤儿了”母亲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满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