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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遇（第1页）

寻声望去，杜凌楠才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高低错落站着三个人。回的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支拐杖，使用者正目光炯炯看着她，显然，他就是刚刚问的人。

杜凌楠不由一滞！吓到她的不是拐杖，而是对方眼神里那抹犀利。杜凌楠心脏莫名其妙的突然剧烈跳跃！在对方似凶霸又似深沉的注视中，一抹红霞从她双颊迅漫向脖颈！突如其来的慌乱让杜凌楠乱了心神，对方眼神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像是凭空坠下了金钢罩，一下子将杜凌楠整个人扣在里面，捂得严严实实！杜凌楠被定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想逃！

时间像是定格，其实仅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下一秒，杜凌楠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立时稳住了心神。她没想到，她的亲人会跟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男人并肩而立。而且看神情，他们关系不一般，彼此间已有经年好友才有的融洽亲密。想起晨起的一幕，杜凌楠的唇角忍不住勾起。“小叔！”杜凌楠软声叫道，整个人显得格外恭谨。

杜凌楠没想到逛画展会遇到小叔，小叔从来对书画领域兴趣缺缺，今天这是破的哪门子的荒？被抓现形的杜凌楠暗叫倒霉。熟悉杜凌楠的杜至尧自然是捕捉到了侄女声音里的那丝求饶和讨好。“嗯。”杜至尧冷哼一声，敷衍的态度透出了不满。杜凌楠不以为意，偷偷吐了下舌头。

就在一个小时前，家中的杜至尧看着着急忙慌准备出门的杜凌楠，感觉有点不对劲——马上期中考试，周末时间，不好好在家复习，收拾打扮要到哪去？一问，人家言词凿凿声称约好去同学家里复习。杜至尧原本并不生疑，只让杜凌楠给他口述下近期物理课业要点，及重点解题思路方法后就允许她出门了。

结果杜凌楠跑到门口调皮的调侃小叔，把自己去向暴露了：“你是不是跟鲁迅他爹学的！”“鲁迅的爹？”杜至尧琢磨了下，才想起，鲁迅曾在文中抱怨，每逢他要去看社戏，父亲必要听他背完几篇文章方才放行。“这分明是出去玩了呀！”杜至尧又气又笑，想要抓她回来，人早就跑远了！

周围都是朋友，杜至尧当然不会在公共场合让杜凌楠难堪。这会他兴味盎然的扭头问身边好友：“卓皓，我侄女的回答可对你的意思？”

“侄女？！”卓皓玩味的看向杜凌楠，刚放松的杜凌楠忍不住又紧张起来，看着她一脸的红霞，卓皓的眼眸深了几许，刀劈斧削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起来。“侄女，我吓到你了？”卓皓磁性的声音撞进杜凌楠的耳膜，她张大了眼睛，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这会不知所措。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卓皓身边的两人，没等杜至尧抗议，旁边一直吊儿郎当站没站相的青年，率先不干了，手舞足蹈起来：“我的天哪！皓子，我认识你四年了，从没听过你用这么娘们叽叽的口吻说话！这语调！啧啧，”男子眼神上翻，整个人抖了抖，并抗议样的将胳膊伸到卓皓眼前，杜凌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小叔的这位好友引起了她的兴趣，他动作虽然夸张，可人却是诚实的，因为他的胳膊真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子还要煽情，已被卓皓不留情面的扒拉到一边，这会儿，他的眼神就像钉在了杜凌楠身上，说出的话笨拙得让听者大摇其头：“嗯，你说话呀？”

“什么呀！”杜凌楠低下头，她不晓得，这一动作，自己红透了的脖颈让对方一览无余。

杜至尧有点吃味，护宝似的把杜凌楠拉到身边，向卓皓抗议：“我侄女什么时候成你侄女了？我才大她一岁，不许你再叫她侄女！”

“那叫她什么？”眼前突然失掉猎物，卓皓不屈不挠顺杆上爬。

“我叫杜凌楠。”小叔的手把杜凌楠从恍惚的境界拉回现实，她恢复了常态，正视卓皓，沉静作答。紧接着，她问出了萦绕心头的疑惑——“你对这幅画也感兴趣吗？”

杜凌楠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刚刚两眼还浸润着温和的卓皓，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只见他拐杖灵活一转，拧身中一团怒气已砸向刚刚逗他的帅小伙：“金峰，咋回事儿！你从我那儿把这画拿走，怎么能挂进老师的专展里？这太胡闹了！”被呵斥的男生浑不在意，嘻笑着答道：“我哪有那个胆量，是你师父安老师吩咐我挂的！”

杜凌楠回头瞥了眼作品，她刚刚集中精力沉浸在画作里，根本没想过要看看作者是谁。在安仁的专展上，她下意识以为，展出的只有安仁一个人的作品。这会传来不一样的声音，杜凌楠才看清画幅斜下角作品签上，作者那一栏分明是卓皓。

她好奇的打量拄着单拐的年青人，打扮另类，头长及肩部，犀利的眼睛又开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刚刚的慌乱再度席卷而来，杜凌楠有点口吃，开口说出的话让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你咋画的？”

“呃，这个”卓皓挠挠头，“我不知道！”这个回答让杜凌楠张口结舌，她乍着胆子瞅了瞅惜字如金，不好相与的卓皓，暗暗做了个鬼脸，正准备告别小叔去找鄂池，却看见一位鹤童颜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阔步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安仁！”杜凌楠心中一振雀跃不已，脚下生根不想挪动半步。安老看到转身要走的卓皓，扬声道：“卓皓！”卓皓定在原地，单拐旋身笑着回应：“老师！”“卓皓，这是张副市长，我的这次画展要不是他嘱咐文化局配合，咱们也不会这样顺利！”“感谢感谢！”卓皓双手前伸热情握住对方伸过来的右手，满脸真诚的继续说道：“我们早就想为安老师举办专展了，奈何他老人家谦虚，总认为火侯不到，要是没您的支持，这个画展老师又不知道会推延到什么时候了！”“小卓啊，”张家林握着年轻人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拉开架势长谈：“像安老师这样的艺术大家，市里必须重视啊，提供场所、经费，也是为了丰富雅萨县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嘛！刚听安老师介绍，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听说你今年才高三，可是已经有三四幅作品在国内绘画界引影响，现在就有人出高价买你的作品了！我听了很高兴，这说明咱们雅萨县艺术实力雄厚，书画界不仅有安老师这样的泰斗，还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哪！”

杜凌楠悄悄打量着卓皓，却见他对盛赞无动于衷。拄单拐站久了，人有些吃力，卓皓不动声色放下一只手，另一只还礼貌的握在对方手里。“爸，介绍下我。”张家林滔滔之势被另一个浑重憨直的声音打断，只见张家林身也没回，回手捞过一个人的衣袖，将他拽向前来：“小卓，这是犬子张明霁，跟你同岁。”几个人一起看向张家林旁边的的年轻人，此人身材匀称，身高一米八零有余，满脸和善的看着众人。

“你好，我叫孙金峰！”刚被卓皓责备的瘦高个抢先打了招呼。“杜至尧”、“卓皓”、“杜凌楠”，杜凌楠站在众人身后，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叫什么？”张明霁扒开众人，来到她跟前，再次询问。“杜凌楠啊！”被张明霁这样认真的盯看，杜凌楠有些不悦，心道哪有这样问人名字的！

“大家别介意啊，”张家林在一旁开了口：“我儿子有些特别，你们跟他讲话时，得让他看见你们的口形。”“为什么？”杜凌楠想都没想，脱口问道。“因为他听不见，是在读你们的唇语啊！”张家林慈祥的回答。

热闹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不要介意，我虽然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但我看得懂啊，而且我可以说话的，你们有谁听不懂我说什么吗？”张明霁见大家都不作声，善良的解围。还真是，张明霁音不注意听，是听不出那一丝迟钝的，整体看与常人无异。

“你们可不要瞎同情哦，我儿子不需要的！这小子也了不得的，人家在他们林中，年年成绩全年组第一哦！”张家林见怪不怪，朗声笑道。

杜凌楠吃惊的看着张明霁，林中第一？要知道，林中与雅萨县中虽然都是宁古市重点高中，林中升学率高于她现在就读的雅萨县中不止十个百分点啊！她在雅萨县中拼死拼活攻读，年组名次从来没进过前十，张明霁能考到林中第一，那是真的很厉害，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不，应当是“巨无霸”！

这一轮介绍后，青年们热诚的围住了张明霁，你一嘴我一言，轻松自在的交流着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

看着大家自自然然打成一片，安仁与张家林相视一笑，带着众人走向别处。

话说久了，杜凌楠放松下来，她看了看卓皓，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你受伤了？”

卓皓面色一黯，想想还有张明霁在旁，就没好意思矫情。没等他开口，杜至尧代他说了话：“楠儿，卓皓是小时候扒火车摔下来被轧的！”

“啥？”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杜凌楠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中很不落忍。张明霁来凑趣，蛮不在乎的说道：“唉，活着难免七灾八难的！像我，小时候好好的，就是因为烧吃错大人用的药，耳朵才听不见的！要不是我爸妈对我严格要求，我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这样的话，在场除了张明霁，别人还真没资格安慰得了卓皓。张明霁一看就是直性子，人不仅温和，还非常阳光，他见众人都不说话，就继续说道：“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上面一个哥一个姐。他俩学习特别好，我出事后，我爸妈坚决不把我送聋哑学校，就在普通学校跟大家一起学习，每天傍晚他们检查我作业，要求我必须做到跟哥哥姐姐一样优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他们一视同仁，从来没把我当残疾人看，我也没这意识。就是现在，我也不觉得有谁高我一等的！”张明霁说完，拍了拍卓皓的手。旁边孙金峰没说话，走过来，亲热的搂着张明霁的肩膀。这一番交心后，友情不知不觉在五个人心中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