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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对于这位女士惊人到足以另宝石失色的美貌，正在向奥黛丽倾诉心声的纺织女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诉说自己的遭遇：

“我以为这家工厂起码可以给我六苏勒五便士的周薪，他们招聘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只要熟练的女工，要对机器熟练，知道怎么操作；结果第一周过去了，我拿到手上的只有六苏勒，工头给我们的理由是，工厂绩效不好，这个月都是，但是一个月过去了，连六苏勒也没有了，只有五苏勒三便士……”

“我们都很不满意，但是不敢去找工头理论，老板？我们根本见不到的……女士，你不知道，那些监工与办公室的工头手上有棍棒，钢条，还有一把手枪，我们都不敢，因为要是残废了就找不到工作，我家里的男人还在码头搬货，全家就只有我的工资是稳定的，可是我不辞职，工资还会更少的……天哪，说这么多话，我的肺又疼起来了……我们的职工宿舍总是有一股难闻的水汽，机器旁边更是……医生说我的病要吃药，还不能靠近纺织机旁边的飞絮，但是我已经没有多的钱去治病了……”（注一）

奥黛丽适时开口：“你们有想过组织属于自己的工会，联合所有工人向老板施压么？比如罢工，比如谈判？”

坐在未拆开的棉花包上另一个大眼睛女工接话：“不，我们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在上个月，对，我没记错，你还没有来的时候，我们附近一家大的化工厂举行过罢工示威，那些小伙子们派出了几个代表，穿着马甲，戴着蓝帽子的那种，很气派，然后这些代表去办公室去和老板谈判啦。”

“我们只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喊骂的声音，然后——砰！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枪响的声音，老板带着打手，拿着棍子出来殴打站在前面的工人，接着他们叫来了警察，从房间里抬出了两个人，胸口留着血，亚莉莎明明看见有一个人手指还在动，但是那些警察就像没看见一样，说这得抬到墓园下葬……剩下的代表们被捉到了警察局，我们至今都没有看见过他们，接着老板说，因为我们的闹事，我们那个月不仅工资减半，还要每天多做两个小时的活……他们本来想要继续的，但是有人收了老板的钱，老板给他们许诺了一些东西，让他们签字，之后化工厂再也没有罢工了，我们纺织厂的老板也让我们学着，不要学那些代表去罢工……”

亚莉莎是在场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工的名字，她是一个喜欢在闲暇时和同事聊天的人，因为丈夫在其他工厂工作，她总是能够获得外界的各种信息。

奥黛丽斟酌道：“如果愿意参加罢工的工人更多就好了，至少要达到两个工厂以上，至少要一万人以上，要是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武器就好了，如果有律师和记者这样的人为你们斡旋，发声，或许老板就愿意给你们更好的待遇。”

“那样的好事太少了，”说话的大眼睛女工摆手道，“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周的工资可以不比上个月少，我家里还等着这笔钱去买面包，我的弟弟糊了太多的纸盒，哎，还是不够家里用的……”

狭小，昏暗，闷热的工厂仓库角落，工人们抓紧这难得的闲暇时间，或聊天，或伏在货物上休憩，或捶打自己风湿的腰腿，解开领子上的纽扣透气散热。

奥黛丽起身悄然离去，没人记得这里来过一位愿意倾听他们诉说的女士，也没有人记得刚才有人对工人的罢工提出了一些建议。他们只是迷糊的记得，刚刚似乎有哪一个工友在这里倾听他们的话。

工人中间有几个聚在一起的年轻人低声商量着一些事情，有人想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建议，说道：“我们可以不只代表这一家，附近我记得有家钢铁厂和一家食品加工厂的工人，还有南区一家纺织厂的，他们的老板和我们的一样，连续很久拖欠了工资，如果我们能够说服他们，那么游行会更加有力，我记得你们当中有人认识记者和律师……”

离家远行的少女选择亲自去往最底层真实的人间，践行自己的正义，她还记着“世界”先生对自己的建议，一味听从别人的灌输不是好事，奥黛丽原本以为自己需要更长的时间改变甚至推翻过去十几年贵族教育和父母熏陶而培养出来的三观，她设想过自己是否会否认，感到羞愧或难堪。现实磨平了天真少女的棱角，也让她更加淡然从容，奥黛丽比自己想的还要善于适应新的环境和新的经历，她时常想起那本政治著作当中一些浅显而深刻的理念，惊诧又不出乎意料地发现，现实当中种种社会变动，各社会事物的运转都可以在书中找到类似的映证与解析。

……而著作中对社会与现实的解析，预言，只差了一点，那就是非凡的存在。

非凡，非凡，疯狂混乱的非凡在不同年代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奥黛丽将这个问题与“教皇”女士讨论过，“世界”先生总是时不时陷入休眠，不然奥黛丽也很愿意听听他在这个问题上有怎样的见解。

“这本书写成的时候，距离我所出生和生长的年代也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何绘给对面的奥黛丽递过去一杯本地特色冰镇果汁，“这么热的天还过来，辛苦你了。”

她继续说：“你多少知道一点吧，第一纪之前，旧日纪元是一个非凡隐退，神秘隐藏的年代，许多古老伟大的存在在那时要么沉睡，要么只有些许意识在现实活动，并不会过多干涉人类文明的进程，于是在人类早期的神话与宗教中能够看到这些存在的影子，随着文明的发展，科技与人文思想的兴起，人类证明了地球是圆的，地球围绕着太阳转动，牛顿，伽利略，开普勒，法拉第……这第一代先贤为那个时代的我们铸造了近现代科学的根基，此后，科技与技术的发展让我们推翻了迷信，至少在我的国家，我们普遍认为神明是不存在的，现实是真，呵呵，我们称为唯物主义。”